第028章：平生最美味的烤鱼

也许是在慕容山北沟讨饭时产生的阴影，李廷魁对高门大户产生了很深的厌恶感。也许是巩县火车站的遭遇，李廷魁对城里人产生了很深的畏惧感。

一刻也不想在巩县城里待，在父亲的推搡下，他由执拗报仇到主动逃离，步子越迈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一口气逃出了十来里。

日过南中天，又累又饿的父子俩在一个叫石沟村的村口停下了脚步。

李发科坐在麦场边的一个碾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李廷魁从怀里掏出那个破瓷碗，步履蹒跚地向村中走去。

“魁娃，记住了，不要到大户人家讨饭，小心狗，别咬住了！”李发科扯着喉咙叮嘱道。

“知道了，爹！”李廷魁回应道。

很奇怪，顺着入村的土路一直走下去，人家倒是不少，就是很少见到人。

李廷魁原以为村民们在家里吃晌午饭，就走进了路边一户敞院的农户家，轻声地问道，“有人吗？讨口饭吃！”

屋里静悄无声，没有人回应。他继续前行，走到屋门口，才发现，屋门紧闭，铁锁已经生锈，厨房屋门也用木棍别着。看样子，这户人家已经离开很久，庭院都荒芜了。

沿着村道前行了百十步，情况差不多。普通的农户家基本上都是空无一人，很难找到一个讨饭的地方。

看样子，不得不向高门大户讨饭了。

李廷魁站定身子，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叩响了村中一户人家。

果不其然，敲门声响起的一刹那，院内顿时狗叫鹅鸣，好不热闹，与周围那些死寂的人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人吗，赏口饭吃吧！”李廷魁对着门缝喊道。

“去去去！哪儿来这么多的穷鬼！根本就打发不完！”屋里传来呵斥声。

“给碗饭，或者给个馍也行！”李廷魁不愿放弃。

“给了你，别人来了，咋办？去吧，到别人家瞅瞅！”门丝毫不动，只有呵斥声越墙而过。

“没有人啦，只有我一个！行行好，给点儿剩饭也行！”李廷魁坚持不懈。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走了出来，“你咋这么烦人哩！不给饭，就是不走了，是不是？”

她端着半碗稀面条，几乎能看见人影，“呼噜”一下，倒进李廷魁手里的破碗中，“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厉声吼道，“马上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李廷魁心中一阵酸楚，泪水瞬间弥漫了眼眶。他不想再讨饭了，端着那半碗饭，折身返回了村口，“爹，这个村，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剩几户人家，要不到多少饭！”

“你吃了没？”李发科问。

“吃过了！还剩半碗，你先垫垫饥！”李廷魁将饭碗硬塞到父亲的手里。

沿着铁路线，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子，继续往回走，又遇到了一个村。这个村比较大，人气也比较旺盛，李廷魁心想，应该可以要到不少饭，至少也应该把肚皮填饱吧。

他让父亲靠着村口一棵大杨树坐着，兴冲冲地端着破碗进了村。

谁知道，这个村比那个小村更荒凉，很多人家都空无一人。

遇到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他告诉李廷魁，“小伙子，你甭在村西头转悠，这里住的都是穷人，已经往关中逃荒了，要不到饭的。你应该到村东南那边转转，那里有几个大户人家。”

果不其然，从村西转到村东，偌大一个村子，的确剩下不了几户了，还有少数老弱病残的人留守在家里，他只好向着村东南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就有小孩子追着往他身上扔小土块儿，“要饭吃，真丢人！有手有脚，吃净食！”

还没走到人家家门口，就有人放狗追着他咬。李廷魁吓得东躲西藏，手拿木棍乱舞，那群小孩却笑得前仰后合。

李廷魁兴致勃勃地进村，灰头土脸地出村，父亲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要到饭。父子俩相互搀扶着，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父子俩盘算着未来的前程。

“爹，看来，东边的灾情不比咱家轻多少，根本就要不来饭，我们还是往西走吧！”李廷魁说。

“也是！那就往回走！”李发科同意了。

“这情形，我们怕是没有劲头走回洛阳。要不，咱们还去爬火车吧？”李廷魁提议道。

“中！反正没钱了，也不怕他们抢！”李发科凄然一笑。

“我俩是返回巩县爬火车，还是到偃师火车走到偃师去。

入夜后，父子俩在回郭镇北边的洛河滩上，躺着睡觉。

天上繁星如钉，密密地排布着。晚风习习吹来，裹站？”李廷魁征询道。

“不去巩县，那是个伤心地。去偃师，好歹离洛阳近，是咱的地盘，没有人欺负！”李发科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行，到偃师爬火车！”李廷魁重新燃起了希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似乎也不觉得那么饿了。

由于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脚下轻飘飘的，想走，总也走不快。巩县到偃师，一共也就五十多里地，如果搁在平日，一天是戳戳有余的。可是，眼看着太阳都已经落山，也没能掖着湿气，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肚子实在太饿，怎么也睡不着，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夜景。

李廷魁只好爬起来，到河边喝水。

肚里没有东西，越喝越饿，于是，就跟着一个夜捕的渔民一起去捉鱼。

你别说，河滩上，灯光下，鱼虾还真不少。有些小鱼竟然明目张胆地游到离岸边很近的地方。螃蟹更是胆大妄为，堂而皇之地爬到岸上闲逛当。父子俩高兴极了，帮助渔民逮鱼，捡拾螃蟹。折腾了大半夜，终于装满了一网袋。

渔民看父子俩是个实在人，就从柳树上撇了一个小树枝，穿上一串鱼递给了父子俩。父子俩从岸边捡拾了不少干草，生了一堆火，把鱼丢在火上烤熟了吃。

没有油，也没有盐，父子俩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连鱼骨头都嚼碎了，咽进了肚里。

他俩做梦也没想到，连残羹冷炙也吃不到，竟然还能在洛河边吃到了平生最美味的烤鱼！这一夜，注定是一个香甜的夜晚，两个人睡得很香，一觉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