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拿去，别嫌弃

李廷魁太饿了，狼吞虎咽地喝完了那碗稀粥，基本上是穿肠而过，丝毫没有体会到这碗粥的味道，甚至都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粮食做成的粥！

喝完最后一口，李廷魁就后悔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怯怯地问道，“奶奶，还有吗？”

“不够？”老人慈祥地望着他，接过碗，笑着说，“也对！这么大的小伙子，吃这么点饭，当然不够！走！跟奶奶回去，奶奶做给你吃！”

“不用了，奶奶！”李廷魁有些不好意思，“怎能麻烦您，我还是到别人家再瞧瞧！”

“也行！”老人没有勉强，笑盈盈地说，“孩子，你去看看，如果要不到，就过来，奶奶做给你吃！”

“好嘞！”李廷魁笑得很灿烂，虽然暮色苍苍，老人也许看不见。

这是李廷魁许久以来，遇到的最暖心的事，在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永世没有忘记。

从老人家出来，沿着一条小路，走下一段斜坡，李廷魁拐进了一户用柴草堆砌起来当作院墙的人家。他站在柴门旁，探身向屋里看，“有人吗？给口饭吧！”

听到说话声，一条大黄狗蹿了上来，对着他，汪汪直叫。

“大黄，回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追了出来，喝住了大黄狗，轻声问道，“你是要饭的？”

“嗯！锅里还有剩饭吗？给一口吃的吧！”李廷魁望着小女孩，有些难为情。

“有，你等着！”小女孩转身跑进厨房，拿出大半个花馍。

就在她隔着柴门即将递到李廷魁的手里时，突然被一个女人夺了回去，“死妮子！真是不知道粮食主贵！给一个叫花子，竟然还给花馍！我还舍不得吃花馍哩！”说完，一扭身走进了厨房。

“娘，这个小哥哥挺可怜的，你就给他口吃的吧！”小女孩追在女人身后，哀求道。

“给！拿去！”突然，一个黑窝头从厨房里扔了出来，“哼，他有什么可怜的！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不去干活，却来讨饭！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好吃懒做的家伙！”

“咕噜噜”，黑窝头滚到女孩的脚下。大黄狗“咻”的蹿出来，想把馍噙在嘴里。女孩赶紧拦住，使劲儿踢了大黄狗一脚。大黄狗一声哀鸣，灰溜溜地走远了。

女孩捡起那个黑窝头，仔细地在身上擦了擦，用嘴吹了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柴门口，伸手递过去，歉意地说，“拿去，别嫌弃！”

“谢谢！”李廷魁望着女孩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慢慢地将黑窝头攥在手里，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

从女孩家走出来，天色已经朦胧，李廷魁望了望夜空，又望了望慕容山上高大巍峨的城墙，他止住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手里紧紧地攥着黑窝头，急匆匆地往回走，生怕父亲见不到自己会着急！

顺着慕容山后面的干谷一路往西走，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岔路口。

夜色如墨，浓的化不开。天空漆黑，星光格外明亮。

父亲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他伸长了脖子，瘦弱的身体似乎长高了许多，暮春的冷风吹拂着他的衣服，将他的衣衫撩起又放下。李廷魁突然觉得，父亲如同一个穿上衣服的稻草人，那衣摆是那么的高，那衣衫是那么空洞，整个人那么不协调。

“是魁娃吗？”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了。

“爹，是我！”李廷魁赶忙应道。

“怎么去那么久？”父亲的语气中没有埋怨尽是焦灼。

“我……”李廷魁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将刚才的遭遇全都深藏在心底。

“要来了没？”父亲怯怯地问。

“要来了，一个黑窝头！还有一碗饭！”李廷魁高高地擎着自己的战利品，展示给父亲看。

“你瞧！这是啥？”李发科举着手中的黑窝头，对儿子炫耀道。

“爹，你也去讨饭了？”李廷魁大惊。

“嗯！你去了那么久，我以为你嫌害臊，讨不来饭，所以，我就只好去了！”李发科解释道，“不过，我一想，万一你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于是，我就要了两个黑窝头，便赶紧回来了。”

“这样好了，我还在担心你饿肚子哩！”李廷魁将自己手中的黑窝头递给父亲，然后说，“爹，你赶紧吃吧！吃饱了，我们进城去！”

“你就吃了一碗饭，这怎么行！那个黑窝头，留着自己吃吧！”李发科用手拦了回去。

“那行！我就不给你了。”李廷魁缩回手，“爹，你把那两个黑窝头吃了吧！这样，我俩都不饿了！”

“行！我吃！”李发科将一个黑窝头偷偷地揣进了口袋里，开始吃手里剩下的那个。

父子俩坐在一个土坎上，望着黑魆魆的慕容山，一边啃着黑窝头，一边说话。

“爹，你说，我们今晚进城能行吗？”李廷魁有些担心。

“怎么不行！夜间往西的火车多，不容易被人发现。”李发科说。

“我是说，咱县这段时间逃荒的人多，县城的内外都是人，涧河滩上到处都是窝棚，我们进城后，怕是很难爬上火车。”李廷魁毕竟在县城上了两年学，知道城里的情况。

“不进城，咋坐车？夜里睡在这荒郊野岭也不安全呀！”李发科惴惴地说。

“爹，我俩都是穷到要饭吃了，谁还会抢我们？睡在这儿有啥不安全的！”李廷魁说，“我是说，咱俩就在东关奎楼山上睡，一看到火车进站，咱们一骨碌爬起来，直接爬上火车，不就容易多了。省得进了县城，车站人多，你挤我踩的，根本就上不去！”

“火车不到站不停，我俩在奎楼山咋上？”李发科诧异地问。

“爹，你不知道，火车还没到站，在奎楼山就开始减速了，跑得很慢！我们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以前，我跟同学们曹萍一起爬过火车，你不用担心！”李廷魁分析道。

“你确定？”李发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确定！不有错的！”李廷魁信誓旦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