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多吃点，长高些

这是一个大户，坐北朝南，五孔青砖箍面的窑洞依山而建一字排开，庭院的东西两侧还有两座青砖大瓦房，院门高大威猛，门口两尊青石小狮子张着血盆大口，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怒视着前来的人。

李廷魁心想，这个富户一定能讨来好吃的，怯生生地靠近，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根构木棍，慢慢地走到院门口，站在狮子旁边小声地问道，“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叫了老半天，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胖女人探出身来，看了一眼，便折身回屋。

李廷魁赶紧跑上前去，一手扒着门缝，一手拍打着大门上的铁环，“大娘，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去去去！我都没吃的，凭啥要给你！给你了，谁给我？”那妇人猛地关上门，插上栓。

要不是，李廷魁躲得快，那门板肯定会拍到他的脸上，挤到他的手指。

李廷魁很失望，悻悻地离开了这户人家。

初次讨饭失败，李廷魁觉得很丢脸。

要不是生活所迫，要不是为了爷爷和弟弟活着，他绝对不会走出这一步！

他在想，明明看起来，这户人家是个有钱人，应该不差吃，为啥就不愿赏给他一口吃的？也许，这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家吧！精疲力尽的身体，咕咕作响的肚子，已经容不得他多想。算了，不去想，再找一户吧！

沿着慕容山后面的一条干谷，他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另外一户人家的门口。

远远看去，这户人家更加气派，坐落在两条沟岔的交汇处，拥有四通八达的交通，一家拥有前后两个大院落，十几孔窑洞全是青砖箍面，坐北朝南，阳光通透，沟底还有一进青砖垒砌的院落，少说也有一二十间房。光是那门楼就有两三丈，绝对算得上钟鸣鼎食的人家。

李廷魁怯生生地走过去，往院门口看了看，还好，院门虚掩着，也许主人正要外出。他没有急着叫门，而是静静地等着，期待主人能够过来赏他一口饭。

果不其然，很快，院内走出了一个人，像是要急着出门，他向李廷魁瞥了一眼，好像没有看见，一言不发，径直向着东关方向走去。李廷魁本想叫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算了，就算叫住他，能有什么用，人家外出办事，身上根本就没有食物。李廷魁自我安慰道。

目送那人走远，李廷魁鼓足了勇气，对着那即将关上的大门，赶紧喊道，“有人吗？赏口饭吃！”

门开了，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朝着李廷魁拌了个鬼脸，呵呵笑道，“叫花子，叫花子！妈，你看！门口有个叫花子！嘻嘻嘻！”

一个锦衣女子走了出来，看都不看李廷魁一眼，愤愤地说道，“去去去，一边去！怎么这么多叫花子，活像是苍蝇，怎么赶也赶不完！”

她一边拉着孩子的胳膊，一边吆喝道，“走，回家！小心叫花子把你拉走！”

“我不走！我要看叫花子！”小孩子拽曳着门框，死活不肯进屋。

“太太，赏口饭吧，实在走不动了！”李廷魁趁机叫道。

“还不快走！再不走，我就放狗咬你了！”那锦衣妇人威胁道。

与此同时，院子里真的传出狗叫声，好像挺配合主人似的。李廷魁吓得往后退，生怕那狗真的跑出来咬人。

“哐咚”一声巨响，屋门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李廷魁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虽然一直想流泪，却一直强忍着，此时此刻，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使劲地砸向干渴的大地。他拼尽全力，使劲儿把泪珠吞进肚里，不让它继续外流。

李廷魁真的失望了，甚至有些绝望。他实在想不通，这么富贵的人家，绝对不会缺吃少穿，为啥对一个身处困境的人不能心存善念伸出援手哩？

李廷魁踉踉跄跄，险些摔倒，一步三晃地离开了那户人家，不得不继续朝前走去。他的身后传来那妇人的打骂声，“叫你爱跑！叫你爱跑！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屋呆着，否则我打断你的腿！”院子里小孩子的哭声响彻云霄，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廷魁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打在孩子身上，痛在自己的心上！他很想回去，推开院门，从那妇人的手中将孩子解救出来，硬气地对她说，“请你不要打了，我不向你讨饭了！”

李廷魁驻足静立，扭头望着那个高大巍峨的门楼，始终没有勇气走过去。凝视片刻，他还是转身走开了。

就在他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往谷底走，寻找下一个有可能赏给他饭吃的大户时，耳边依稀听到了一个虚弱而又温暖的声音，“喂，小伙子！是不是饿了？来，奶奶还有半碗饭？”

李廷魁循声望去，只见大户人家的东边，一个破窑洞场院里，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正端着一个粗瓷大碗，满脸微笑地朝着他招手。

李廷魁心头一紧，眼窝一热，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看着眼前的老人，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曾几何时，奶奶也是这样慈祥，满脸的笑容，端着饭喂自己吃饭。有时候，自己淘气，不想吃，奶奶点着小脚，一摇一摆地在身后追，他却满脸淘气的在前面跑，还时不时地回头淘气地说，“奶奶，你追不上我！你追不上我！”

奶奶就是这样把他哄大的，也是这样追着他长大的。追着追着，奶奶不在了，自己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饭，再也听不到她那句不胜其烦的话语，“魁娃，多吃点，长高些！”

如今，真的长大了，长高了，想吃却吃不到饭了！

想到此，李廷魁心如刀绞，怎么也忍不住，一边朝老人走去，一边失声痛哭道，“奶奶，我这就去！”

“慢些！别被鬼葛枝绊倒了！”老人紧紧地盯着他，扯着喉咙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