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漠壮歌无须全(四)我要回家(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漠壮歌无须全(四)我要回家(下)

张静认为,他刚才说的话,有着很高的水平。他的话,说出了一种事物本质和实质xing的东西。

但是啊,张静的心里感到了一种绝望,不是他绝望,而是来自谭明礼那里的绝望。

悲伤可以流成河,这句话张静似乎听某个作家说过,只是忘了是哪一位。在这里,用在谭明礼的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哀,莫过于心死。

谭明礼的心死了,起码他对那个伤害他伤害他父母和闺女的那个女人心死了。

张静对此深有感触,他认为啊,人的这一辈子会得到很多关爱,也可能会受到许多伤害。

有来自不知道什么人的伤害,这种人处于一种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心态,在有意或者无意中给你带来彻骨的伤害和创痛。

不过,他们不会在你心中占据一丝一毫的位置。就像伤害佳男的那个混账东西。

但是啊,有时候对我们最大的伤害来自自己的亲人或者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这种伤害才是最要命的。因为,它是双重的,除了身体上的还有感情上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往往很快就把伤害自己的那种混账东西彻底从心里清除出去,不让他在你的心里多呆一时半会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因为你知道他们是你的仇人或者是对你不怀好意的人,比如那个被抓起来的头头儿明是非。

只是,对于故意或者刻意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我们有时候却不会轻易地原谅他们,因为,他们造成的伤害是成百倍千倍的,让你痛苦得不能呼吸。

来自恶意的伤害我们有思想准备,因为看你不顺眼的人,你看他也不顺眼。这种人即便是把他自己伪装起来伤害你,你处于本能也早晚会觉查出来。

敌意这个东西是很容易被我们感觉到的。原因就是他对我们怀有敌意,不友好的行为方式决定了你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的方法。

如果是来自那种人的伤害,即便是被伤害的再严重,我们也只在受到伤害之前,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可悲或者可笑,并且发誓如果再有下一次,绝对不会再中别人的这种谋算。

如果伤害来自亲人,来自你深爱的亲人,即便是很小的伤害,也会让我们心痛得深入骨髓。

谭明礼不幸啊,他遇到的,就是他深深爱着的亲人的彻底的背叛,而这种背叛是诛心一样的伤害。

他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拼着老命都不要了,换来的却是这种天底下对他来说是最屈辱的伤害,是身心上的双重致命打击。

张静的的心底里,浮现出谭明礼的那张总是笑呵呵地脸。

谭明礼不英俊,但是那张脸却让人看到之后就感觉到放心。

老实人的脸,不是表演出来的,而是从心底发出来,刻印在脸上的。

张静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总是笑呵呵地小个子的跟屁虫,谭明礼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烦恼,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也似乎从来不会抱怨什么,小时候张静是个孩子头儿,让他做的任何事情,他一定会让你满意地做好。

后来从村里选调出来了,来管道系统工作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跟着张静来到了最艰苦的第一工程队。

张静还记得,刚到南京工作时,那时候的小谭要回天海,张静和谭明礼两家同在河东区,同在一个街道,同在一个居民区,相隔直线距离只有三十米。他问张静,马上要出差了,给家中带什么?

张静当时开玩笑地回答:“两个冬瓜,要大个儿的。”小谭笑着嘟囔了一句什么当时张静自己也没在意。

一个多星期后,家中来信把张静这一通埋怨,小谭几千里迢迢倒了三次公共汽车,两次火车(因他还要去别处办事)真给张静的家捎去了两个大冬瓜,每个有将近二十斤。

弟弟在信中抱怨张静说:“谭大哥两个肩膀都让尼龙网兜勒破皮,渗出血丝了。”其时,天海的冬瓜只有8分钱一斤。

待他返回南京,张静还记得当时曾经问过他:“你小子怎么这么实在?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真的背着俩大冬瓜给我送家里去了!”

他笑了笑:“南京的冬瓜比天海便宜一倍,本来我也想给我家带一个,实在拿不了了。”想到这里,张静的心就疼得慌。命运不应该这么捉弄他啊!

“行了,你们听够了吧?都进来吧。”鲁健的一声大喝,把张静拉回了现实。

门开了,走在前面进来的是老唐,他的后面跟着眼睛红红的张淘金,他也认识谭明礼,两人很说得来。最后一个,是还在轻声抽泣的张医生。

“其实,肝癌没到晚期,可以存活好多年的,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啊。呜呜,谭叔叔死得好惨!”小张医生开始自责。

张静的心里对这个善良的姑娘升起一种敬佩的感觉。

这种同情心和善良,可不是金钱可以买到的!绝对不是!她只关乎一个人的心,一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和金钱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没有!

张静站起身,深深地给老唐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对谭明礼的关照。”

老唐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他似乎也才刚刚知道谭明礼这么多年来经历了怎样噩梦般的难熬曰ri子。

左树春道:“谭子走了之后,老唐就把谭子的母亲和闺女接到他秦皇岛他家里去了。前几天,谭子的闺女还写信来,告诉我们,她现在已经去学校念书了。谭子的母亲身体也很好,每天和老唐的母亲两人买菜做饭,接孩子。现在,她们祖孙俩生活很好,让我们不要惦记她。很懂事的孩子。

对了,谭子的闺女认了老唐干爸。”

老唐搓着双手,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谁都没告诉,我媳妇不能生育,我多想要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子。谭明礼走了,是他嘱咐我,要我带好他闺女的,最好成为一家人。

我就是遵照谭子的嘱咐做的,是应该的。都是一家人了,我孝顺谭子的娘,就是孝顺我的娘。

再说了,两位老人挺对脾气的,现在身体都很好,以前我娘总是这疼那疼的,现在再也不闹腾了。我上次接到她们的照片,看上去红光满面的,我心里很高兴。”

张医生不哭了,她也说道:“好人好报,唐副总,你是好人。”

张静点点头:“老唐,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还是我们的好兄弟。等有空了,我要去你家看看伯母们。”

老唐给了张静肩膀一拳头:“等着你去呢,闺女总说没有看到你,想你呢。

我要告诉你的是,谭明礼走的很安详。

他来到场站之后,我和当时的总指挥联系了一次,他派来了救护车,把谭明礼直接拉到省里的总医院去做了全面检查。

非常可惜的是,经过那么大的精神打击,谭明礼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他的肝癌晚期了,而且癌细胞真的已经扩散。几次肝昏迷抢救之后,他自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坚持要求医生告诉他病情真相,最后,医生妥协了。

当他知道了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就要了一些止痛药,自己找了一辆车,跑回了场站。连护理他的鲁健都不知道他跑了。”

鲁健不好意思地道:“他让我给他去洗衣服,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不在,我还以为他去厕所了,或者去市场转悠去了。等来等去的,到了晚饭的时候,还见不到他回来,我才知道他跑了。”

“他是牺牲在岗位上的。”老唐的语气非常沉重。

老唐想了想,继续道:“那天,从早到晚,天气都很好,作为质检员,他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任何地方出了问题,他认为,都是他的责任。

他原来是质安员,兼任车辆年审和维护、维修等工作。到了这里,就成了质检员,这需要专业知识,他没日没夜地学习和钻研,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业务。

算了,不说了,心里不好受。

我只想说,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以后,没有提起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提起自己的闺女,而是坚持写完了值班曰ri志,最后只提出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我们再审shen查一下他的工作和思想,看看能不能加入dang组zu织。可惜,他还没写完,就牺牲了。”

鲁健突然发作了:“以前有人反对他加入,就是说他财迷,说他太害怕媳妇,太计较几分钱几毛钱。所以,就一直拖下来了,直到他牺牲了,仍然没有一个给他真正的严肃的说法。这是非常不bu公gong平的。”

左树春摆摆手,打断了鲁健的话。

老唐也沉默了。

这事没法子再说下去了。

夜深了,张静一丝睡意也没有。

他在思考,一个企业乃至一个行业,职工们是需要归属感的。这不仅是企业文化的需要,说到底,归属感也是职工对公司和工友们的一种精神上的联系和割不断的纽带。

归属感,是一个企业,一个行业在发展中最扎实的基础。

管道人的“管道为业,四海为家,野战为乐,艰苦为荣。”这四句话犹如他们的精神支柱,在牢牢地撑起他们心上的一片天。

无论他们身处多么艰难困苦的局面,多么难以克服的难题,只要秉承管道人精神,就会平添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才是管道人最大的财富!

这,才是管道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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