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草青青(三)耐心说服不是啰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草青青(三)耐心说服不是啰嗦

张静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根雕放进了自己的随身采访包包里,就像放进去一个极其珍贵的宝贝。

或许这个天底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根雕里面很可能住着一个永远乐呵呵地助人为乐的矮胖子,一个善良的,永远坚守一个信念、一种精神的大嗓门。

第二天,吃完早饭,张静和张淘金两人就在魏长青他们一群青年人的簇拥下,爬上了去工地的大卡车。

司机换人了,据说那小子太粗心了,卡车的一个轱辘自己从车轴上飞出去,在卡车前边飞快地滚动。他等到那轱辘不动了,居然跑到了他的车前边,那轱辘被他如获至宝一样地捡回来,放到站满人的车厢里,还大叫一声:“天降横财啊!”

结果,下车的职工,发现他的车轱辘少了一个,后轱辘本来是俩的,现在少了一个,再仔细看看,他捡到的那个轱辘就是他自己车上的。不仅如此啊,剩下的那个轱辘也差一点就飞出去了。

如果这事发生在他急速开车回基ji地赶饭口的时候,很可能酿成大祸!

所以,他被召回运输公司重新培训去了。

新来的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司机,特别稳重,他居然认识张静的同学闫春华。

这一路,张静的耳朵就充满了各种的亲切的“嘈杂”声。直到车到了工地,才停下来。

张静感到心里暖呼呼的,兄弟们没有忘记他,而且感情更深了。

在施工现场,张静和张淘金又是拍照,又是录像,于是采访,紧张地忙乎了一上午,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有空和李进才、陈实功、苟训章、李奎还有自己的几个兄弟们坐在一起。

“咱们能在这里安心施工,下班了,能有个安静的睡觉的地方,也几乎全是老王的功劳啊。”李进才感慨地说道。

陈实功点点头:“没想到大嗓门和啰里啰嗦地脾气,也能很好地对付村里的那些贪便宜的人。”

李进才一瞪眼:“什么啰里啰嗦?那叫说服!叫思想工作,你懂不懂?不懂,就闭嘴!”

都是老兄弟了,如果两人之间不这样说话,另一方心里就不踏实。

陈实功嘿嘿一笑:“我又没有影射你,至于急赤白脸的吗?”

李进才不搭理他:“咱们施工要占去好多农田的,有时候还要紧挨着村子边穿过去,挖管道壕沟、铺管、大机械开动,还有运输材料等等,这些工程完毕,那些良田就成了硬板地,无法耕种了,当然,也不允许在管线上面耕种。

虽然给了村民每家每一亩地三百块的补偿费,但是,那是集体用地。所以,占用了集体用地还好说,占用了农民的自留地,那可就出问题了。

因为,重新分给农民的自留地,大多距离村里很远,很贫瘠,需要开垦一年,有些盐碱地甚至需要几年才能有收成,因此,好多地方的村民他们本人不愿意,又不敢到村里主事的人那里找说法,就来工程队闹,要求增加赔偿额度。”

那个年代,三百块比后几年的七、八千块不少。

张静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其实 英雄并不是都会做出轰轰烈烈的感天动地的事迹来才被称为英雄。

那些默默无闻的老黄牛一样的普通人,那些从来不把自己当英雄的、脚踏实地不计较或者很少计较个人得失,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的人,而且毕生一以贯之的人,这样的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是错误,但是,只要他是个善良的人,有信念的人,能始终坚持和坚守一种精神:不忘为人民服务这个本心的人,被称为英雄丝毫也不为过!

只要尽力了,哪怕一辈子不为人所知,又有何妨?

但是啊,张静仍然决心把老王的这些琐碎的日常所做的事情,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看,他是怎么对待自己工作的,他是怎么对待职工们的,他是用怎样一种博大的胸怀来包容整个世界的。

虽然,他心中的“世界”或许在别人看来很小。

每个人的能力有大小,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只要努力了,不断地超越自己,他就是高贵的人!

有个外国文学家说过:“真正的高贵不是超越别人,而是超越过去的自己。”这话有道理。

“那一天,还是一年前吧?工程队刚进入苏皖平原的时候。”李进才开始回忆。

张静听着李进才的叙述,当时的情景,就像一幅幅电影中慢镜头那样的画面展现在他的眼前。

“工程队刚刚安营扎寨,还没有安排好各种设施呢,就有人扛着锄头、扁担等等农具过来要说法了。

你或许没经历过,建设一个基ji地,有好多事情要做,三通要做吧?

没水、没电、没有下水道,怎么可能安排职工生活?

可这些人就是不允许我们平地,挖排水沟,竖立电线杆子。说是这些地是他们活命的命根子,要退钱给我们,把地收回去。

这怎么可以?基地是暂时的,工程是移动的,需要随时搬场啊,他们知道这些事情,我和他们村里的还有村以上的头头脑脑都说明白了,这些地都要还回去的。

可惜,这些人啊,就是无理取闹,因为,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的地根本就不在这里,都是一些二流子和村里村民们不待见的人。

这就是想要好处了。

当时,我的脾气上来了,就跟他们反复说明,越说,他们越蛮不讲理,搞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候,老王满头大汗地赶来了,之前,他在安排厨房的事情呢,厨房需要紧挨着水井的,野外施工怎么可以有自来水呢?都是吃喝的井水。而且,厨房要动火的,那就不能在动火的地方用棉布做成的帐篷,需要用泥巴什么的磊小房子,再盘几座大火灶。

听到这事以后,他就赶了过来,那时候,我的嗓子已经嘶哑了,实在是说不话来了。

他一来,就响起了大嗓门!

‘你们这是想要搞事情啊,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已经给你们村里和上头的人打电话了,他们告诉我,这块地的主人叫刘振东,你们里面谁叫刘振东?’

我这次明白老王的意思了。打电话?电线杆子还没竖起来呢,电话还没安呢,他打给鬼啊。但是,他和我一起去的村里和上头的几家管事的部门,他们告诉过我们,这块自留地的主家叫刘振东。

这下子,那群人一下子没人吭声了。可依旧不依不饶,不肯走。

一个矮个子手里握着锄头的村民,恶狠狠地道,‘刘振东是我亲戚,就是他让我帮着他来要说法的。你们太欺负人了,大地的赔偿是三百块,这里这块地可是熟地,是种菜的!你们也是给三百块,一分钱没多给,这是什么道理?’

老王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的耳朵吼道:‘你胡说啊!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多给补偿款?’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可是提溜着两只鸡和两瓶酒过去的,这也是钱买来的,不是吗?

老王的大嗓门如同炸雷一样,一般人可经受不起,这家伙捂着耳朵,一跳八丈远,愣愣地看着老王,不知道说什么好。”李进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张静似乎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一个矮矮胖胖的半大老头儿,大眼珠子瞪着对方,大嗓门把对方的耳朵都快要震聋了。

这种喜剧效果真的很让人想要笑出来。

关键是,他吼出来的话,是对的,那个刘振东,真的是这块自留地的主人,而他根本就没来。

李进才继续说道:“那个矮个子比老王还要矮半个头,小身板单薄得就像一块柴火板儿,在老王的气势之下,立刻萎wei了下来。

看来啊,我苦口婆心地劝说,越劝,他们越来劲,老王的大嗓门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才是有理有据。有理的人,难免说话声音大,况且,一听,这种大嗓门就是天生的,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我这个观念这一次完全被老王的大嗓门给颠倒了。

哈哈,这群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冒充刘振东的,这一来,老王的嗓门更大了。”

李进才沉浸在回忆中:“老王乘胜追击啊,他让这些人留下姓名,告诉他们,等一会就会去村里找他们的村里的头头儿问问,他们来闹事,是不是村里的那些头头脑脑指使的。

而且,老王还明确告诉那些人:你们的长相我都记住了,比如你,长得比猴子还要瘦,矮个子,一只手长者六个手指头,你叫个啥?敢不敢告诉我?如果不敢,就是你来带头闹事的,和其他人无关。

你们不该听他的鼓动,跑来干扰一个国家批准的重大项目,这个责任你们负担得起吗?你们听听,老王还会分化和那啥挑bo他们自己发生矛盾呢。”

陈实功哈哈大笑:“有些话,老李不能说,放在老王身上,那家伙可什么都敢说,还别说,老王这通啰嗦,把这些人吓坏了。

要知道,村里的头头脑脑的就是土皇huang帝啊,如果老王告诉了村里,让他们知道这群二流子加混混跑来捣乱,他们这样做的结果,毫无疑问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村里人可不管什么别的原因,只要是想要败坏村子名声的,一律不得好果子吃。”

李进才道:“是啊,这种二流子们的问题好解决,那些被占用了自留地的老人们可就很难说通他们了。

打不得,骂不得,说话声音大了,他就敢躺在地上喊人,说你欺负他了。而且,他们躺着的地方,都是管线经过的地方,那里是要挖沟铺管的。”

说到这里,李进才停了一下,问张静道:“要是你,你怎么办?”张静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是在村里呆过将近八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些村民特别是一些文化很低,或者根本就没有文化的老人这样做,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动不动就躺在地上打滚,嚷嚷的全村人都要过来看稀罕。

遇到这种事,村里的头头儿,唯一办法,就是私了:比自己辈分低的,过去就是俩嘴巴子,打完了再说理。难缠的,干脆一走了之,等他不闹腾了,再回来,看看这人咋样了,然后,就该干啥干啥,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或者干脆连来看看都不会。

就这么简单。

可惜,用在工程队对付那些胡闹的老人身上就行不通了。

李进才其实也不需要张静回答,他继续道:“老王换了一身最破的淘汰的工作服,朝脸上抹上几把鸡血,也打个滚,躺在那几个老头儿身边,同样嚷嚷个没完。

这一招,比起那些人的表演来,毫不逊色啊。

而且,他不仅如此,还不停地用他特有的大嗓门在紧挨着他的老头儿耳朵边上可劲地吼,这样的说服方式,就是,他挨着谁,谁就赶紧爬起来躲得远远地再躺下。

老王毫不犹豫地追过去,继续和他躺在一起,继续吼啊!”

苟训章眯缝这眼,接着说道:“先是有个老头儿实在是被他给吵得一句话嚷不出来了,起身跑掉了。老王就瞄准下一个,继续追过去,进行说服工作,对了,老王就是这样说的,他这是在说服他们听话,不要干扰工程进度。”

张静可以想象,一个矮矮的胖胖的半大老头儿,脸上红艳艳的都是血迹,还有他振聋发聩的大嗓门,是个凡人就受不了!除非他成了神仙。

这就是比唐僧的紧箍咒还要好使的法门啊。

大家说起这事虽然在笑,但是张静依然看出来他们心里那浓浓地化不开的同志加兄弟情,和朋友义。

好久没有说话的李奎也插话道:“那些跟着这几个老头儿来的村民,也在旁边哈哈大笑啊,这下子,那几个老头儿跑得更快了。也别说,从那以后,敢来咱们工程队捣乱的人,很少了。”

陈实功道:“等老王的大嗓门把这些老不羞的村民吼走了,他洗完脸,我看到,他的脸还特别的红,走路都摇摇摆摆的,可我不懂医学,不知道他那时就有了高血压的毛病啊。”

“我早就该知道啊,他那种症状就是血压过高造成的,我怎么这么粗心!”李进才眼睛红了。

张静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硬汉这样过,这两天来,他眼圈子红了多少次?还有那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子!

“啪!”

李进才的脸上明显开始慢慢地现出五个指头印子!

陈实功一步抢过来,拉住了李进才的手:“你在做什么?吓着这俩孩子了!好好说话,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过吗?”

张静知道,处在老李这样的位置上,他不应该冲动,不应该失态。但是,这样冲动的老李才是他最尊重的!

“都是自己人,都心里不好受,陈队长,算了吧,让教jiao导dao员继续说,别让他憋在心里。”张静这是第一次对陈实功说话不太客气。

他也知道,陈实功和李进才是过命的交情,他不会有丝毫对李进才不满的地方,只是啊,毕竟当着那么多小字辈的人呢。其中还有他的外甥武大全。

一个教jiao导dao员的威信和威望还是需要维护的。

李进才摆摆手:“老陈,我知道你的好意,可一个人的威望不是依靠板着脸、憋着心里话不说出来,用冷静掩盖一些东西就能维护的。

我也是人!一个有良心的工程队职工,我做得不好,对不起老王,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他没有做完的事情,我李进才继续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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