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润物细无声出来的效果才是高手

张静这一段时间忙着绝缘班的工作，他自己更是甩开膀子干得不亦乐乎，李进才多次找他谈共青团的工作，让他把这个担子暂时挑起来，都被他拒绝了。

他认为，自己刚来，大家对他什么印象都没有，如果过早担任了团（书）记，反而不太合适。

不如等大家对他有了一些了解，基本认可了他之后，那时候大家通过选举，选上了他，那个时候，他这个团、总支（书）记说话才会有人听。

张静通过李进才知道，第一工程队成立只有一年多一点，队里职工的平均年龄只有不到二十四岁，绝大部分都是青年人。除了百十个三十到四十多岁的退伍老战士，更多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青年人。这里面除了包括相当一部分退役的老战士，还有从大庆附近村里、山区、沿着管道铺设路线一路招聘的青年人等等。张静和他的一帮子同学，就是总指挥部所在县城，在那个县下属的公社按照当时的政策，择优招聘的下乡插队知青。

像武大全和通讯员小王那样特招的烈士子弟一共只有他们俩。

最难得的是，他们这些青年人经过突击培训，在各工种的操作能力上简直就是突飞猛进，让那些培训他们的老工人都从心里佩服。

最难得的是，这些青年人基本都是满怀热情，工作上毫不含糊的好汉子、好姑娘。

这里面李进才算是比较早进入这个工程队的，之前，他还是其他公司工程队里的电焊工。

美中不足的，就是工程队里的生活过于枯燥了。

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们，似乎有使不完的劲。白天劳累了一天，晚饭后仍然歇不住，打扑克的、偷偷摸摸喝小酒的、摆开场子摔跤的、有两情相悦，偷偷跑出去到野外迎着寒风谈恋爱的。

当然，也有趁着修整苦练本岗位技术的。

刘芳就和师父陈淑芳两个人在工程队库房外面的废管子堆里练习仰焊技术。

这段时间里，虽然张静和刘芳每次打饭都能看到对方，不过都是匆匆打饭，匆匆吃饭，很少长时间说话了。每一次都是刘芳把自己菜里的红烧肉全都倒到张静的饭碗里。

她知道，张静从小就喜欢吃红烧肉，只是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除了春节。插队到了村里，更是吃不到了。

后来张静到师范去念书，听说每个月伙食尾子可以吃到一次红烧肉。

再后来，张静到了中心学校，农村一个完全高中的学校食堂，那饭食吃起来简直就是让老师和学生们欲仙欲死啊。还不能提意见，谁敢露出半点不满，他的饭碗里不仅那点可怜的青菜会少一半，就连玉米饼子都是碎了的。好不容易拼凑起来，你就会发现，你的玉米饼子比别的老师也要少一半。

张静看着这个要强的女孩，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但是很精神。显得干练了好多。

“你要注意安全，千万不敢让焊花溅到脸上......”

“算啦，你每次见面就是这一句，那么害怕我的脸毁容？嘻嘻，和你开玩笑的。”看到张静愕然的看着自己，刘芳说完咯咯笑着，端着饭碗去找她师傅去了。

张静估摸着，李进才教导员快要找自己谈话了。原因就是，职工们一下子没活干了。

因为第一工程队发力太猛，干劲太足，防腐绝缘厂的管子又跟不上了。其实不仅是防腐厂的问题，公路运输上也是问题，这么长这么大直径的钢管，路况很不乐观。

那种大拖车在省级公路上还可以跑起来，但是，到了县级甚至村镇一级，那就根本谈不上有路了。

而管道的铺设，可不管你路况怎样，它理论上是直线铺设的。无论一路上遇到大山还是河流，一路穿越过去，或者是通过高架过去，即便是有点弧度，也非常小。

所以，人们在路上如果遇到像彩虹一样的粗大管道飞架在小河的河面上，那就是输油管道或者是输气管道了。

暂时停工，李进才就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修整一下，这个修整，就包括（党）组织和团组织的组织建设。

果然，正式修整的第二天一大早，李进才在全队职工会议结束后，把张静叫到了队部板房办公室里。

张静看到李进才、陈实功和苟训章三人以及其他几个委员摆好架势，憋足了劲准备好好和自己谈谈的样子，心里立刻明白了过来。

“正好我有点事，想和组织上谈谈，您老三位都在，这就更好了。”

张静开门见山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本岗位的工作吧，干什么就说什么，千万别跨岗位胡说八道，人家正主的技术水平还是张静这种新人根本没有办法超越的。

这做人吧，就要有点自知之明。做一个党员吧，就要有被组织上需要你的时候挺身而出的觉悟。

张静的话，很显然出乎三人的意料之外，本来想好由李进才说的开场白，被张静给抢了过去。

一口气泄了之后，这个谈话形式一下子被张静掌握了主动。这种说话方式是和中心学校的老校长学的。那老头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掌控会议发言的主动权。

张静平时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中学到了九成九。

没办法啊，学生中有一多半都比他的年龄大，不掌控好局面，作为一个老师是很被动的。

在课堂上，不许说课外的话，如果有学生影响了课堂纪律，那就要根据具体情况，化被动为主动，轻松地把话题引导到课文上来。

要知道，那时候可是大文化命的时期，学生们什么话都敢说的！老师的威信，几乎不存在了。

张静是教高中数学的，后来班里的语文老师生孩子了，他还兼着语文课老师。

在高中生中，张静和他们在一起，压力很大。这些比张静年龄还大的大孩子，在张静刚开始教书的时候真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动不动搂着张静的肩膀，称兄道弟的，就想着不做作业，还要老师给打个一百分。

这怎么成？

经过张静拳头加语言教育，这些大孩子终于认清了现实，这个老师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受了欺负只会哭。他可是拳拳到肉，一个可以把五六个男生打趴下的厉害人物。

那一年，张静刚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的那个班里，学生二十一岁的有俩，十八岁到二十岁的有十七个。参与围攻他的有十三个。

最后就连那些没有围攻他，围观的男生也被他挨个收拾了一遍。

张静从小练武术，知道打哪里最疼，还不会出事。所以，即使这些顽皮的大孩子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来，但是啊，他们脸上没伤，身上没有肿胀的地方，即便是告诉了家长，唯一的结果，那就是再挨一顿揍。

张静在村里短短的半年时间，那威信是杠杠地，半年之后去了师范学校念书，那可是经过全体社员大会通过的。

即便是家长们亲眼看到了张静揍自己的孩子，也会笑呵呵地跟着喊加油！

现在，和李进才他们都是军人出身的领导谈话，张静还不知道怎么做，那就白白经历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个辉煌的经历。

“好，好啊！老子喜欢你这样痛快的青年人。说吧，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我们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陈实功先开口说话了。

老实人啊，真的很贴心，工程队如果都是这样的领导，那就太好了。

张静笑了，这就好，一开始谈话的气氛就非常和谐。

张静道：“那就好，第一个建议，把武大全正式调到绝缘班当班长，他家非常困难，他老娘又几乎每隔几天一封信催他尽快结婚。他现在拼命攒钱，就是为了娶媳妇的。

据我了解，他老娘、的生活不能自理了，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了，全靠着武大全没有名分的未婚妻王二丫照顾呢。

而且，那姑娘已经搬到武大全家里去了。武大全心里感激，决定风风光光地把王二丫娶回家，所以，他平时扣扣索索甚至对他舅舅不满意，都是因为钱闹的。

当了绝缘班长，每个月要多给十五块钱，这对他很重要。

所以，绝缘班长我辞职了，就让他来干吧。这些日子他的表现你们都看到了，干活不怕苦，不怕累，被沥青烫伤了都没有去卫生室包扎。而且，因为他以身作则，那些农民工都听从他的指挥。这个班长非他莫属。”

陈实功看看李进才，再看看苟训章，感觉张静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说好的议题呢？不是说第一分支部（党）支书和团总支的事情吗？这节奏不对头啊？被张静这小子给带歪了！

“有句诗是怎么说的？润物细无声？对，就是这一句。春雨，才是好雨，不紧不慢，不像大暴雨那样冲坏禾苗，而是温柔地浇灌着庄稼，直到庄稼得到充分的水分。

“张静啊，你的工作我们仨可都看在眼里了。绝缘班的事情你做得很好，真正地是润物细无声啊。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惩罚，在笑呵呵地工作过程中，整个绝缘班团结得就像一个整体，纪律严明，工作效率比以前快了几倍。

“而且，就连我那个混账外甥子，武大全这样懒散加自私懒惰的职工都变得大不一样了，朝着好的一面快速地改变着，好，你的建议采纳了，我代表陈队长同意武大全担任绝缘班副班长。

“通过我们几个人的观察，一致认为，你这样做这才是做思想工作的高手啊！我老李感觉，你可以承担更大的责任了。”

张静心里感叹，这姜啊，还是老的辣。已经被自己带偏了的节奏，又被李教导员硬生生地拉回去了。

本来自己想要过一段时间，和工程队里的兄弟们联络好感情，让大家都看到他实打实地想要和大家同甘共苦，配得上铁人工程队这个队伍的称号，那时候，李进才如果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合理，只要能够胜任，自己都不会拒绝。

看来啊，这几个门神一样的领导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的模样，想要继续这样下去是不成了。

不过啊，好歹武大全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副班长可以多拿十块钱呢。最重要的是，这是对武大全工作的肯定，这种肯定或许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三观。

鼓励和信任，永远要比批评和惩罚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