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焊口防腐这一期工段的质量全部合格

第十七章 焊口防腐这一期工段的质量全部合格

关于这次大返工的材料报上去之后,过了一个月批复才下来:第一工程队队长陈实功私自命令没经过培训的职工上岗作业,造成一定的工程材料损失,予以行政警告处分。

第一工程队教导员李进才私自命令没有经过培训的职工上岗作业,造成一定的工程材料损失,予以行政警告处分。

这两份处分上面的内容一模一样。

张静知道,这俩家伙一定是偷偷瞒着另一个,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了。

公司有关部门也很有意思,既然你们都自己承认是自己的错误造成了公家损失,那么,就一起处分吧。

至于武大全那个幸运的家伙,因为是被命令上岗的,出了事故,只是在全队职工大会上,拿着他写的那份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检讨书,反复念了三遍,才被大家通过,这期间,其实是大家拿他消遣呢。

谁让他害得好多人一宿没睡返工来着?

至于那个张静没有见过面的老魏,据李进才说,自己请求回到大庆家属基地种菜去了。

工程队里也没人说起他,似乎他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种人处分他和不处分他,似乎没有人关心。更没有人用这件事说三道四。

这件事张静理解为,一个英雄的工程队,一个硬汉子组成的队伍里混进来一条恶心人的鼻涕虫,算怎么回事?所以,没人提起他,认为这是一个耻辱的事情。

陈实功在后来倒是说了一句:“那个人从家属基地跑了,不跑的话,估计苟训章会活剥了他的皮!”语气十分厌恶,就像踩到了一坨大便。

没人问那个姓魏的又做了什么缺德事,这是一种彻底地无视和轻蔑。一个人能走到这一步,在无耻的道路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张静总算是明白了,有时候对一个基本无可救药的人,不处分他比处分他还要严重。

本来张静认为,谁造的孽,就应该让谁去偿还,不能姑息养奸!如果我们用宽恕来对做出罪恶事情的人,那就是对宽恕这个高尚的品德最大的伤害。

现在,他明白了,这不是宽恕,而是无视。就像一个伟人说过的那样:最高的轻蔑是无言,甚至连眼珠都不转过去一下。

因为,没有人会去踩一泡屎。

这种人哪里都有,张静所在的公社中心学校里不也是混进去一个根本不会算数的算数老师吗?最后被贫管会老主任用扫帚把子给打出了学校。

那个人只是个混子,而陷害武大全这个烈士儿子的人,不仅仅是混子了,他就是个坏人,没有被发现触犯律法的坏人。

就像那个一步步迫害佳男,最终害死佳男的鳖犊子。

那时候,淳朴的人们只是不屑于和这种人打交道,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和他划清了界限。

因为,世界上好多事情是非常复杂的,不招惹这种人才是明智的做法。

当然,也是最无奈的做法。

武大全又回到了绝缘班,同时,从附近的村子里又招聘了六个身体很壮实,很憨厚的农民工。这一次招工,是张静亲自去村里招的。

这个世界啊,哪里都有明白事理的人,憨厚的人,有良心底线的人。而张静在农村七年,凭借他的经验,找到这样的人很容易。

武大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干起活来真的很拼!而且,他主动做了上沥青的工作,这个工作是最累,最容易被烫伤的活儿,因为,他要探着身子去用大桶舀滚烫的沥青,还要在沟上面浇灌沥青,这需要很强的体力才成。

就这样,他还时不时被沥青烫一下,沥青这玩意,只要被它烫下一块皮,这处伤口就永远不会消失。

用他的话说:“张大哥,有我把关,任何人想要偷工减料,想要再出现质量问题都不可能!”

张静笑笑对他说:“还有我。”

因为,上沥青,裹石棉布,必须是面对面的两个人,一人拿着帆布的一头,兜住滚烫的沥青,来回涂抹,让沥青均匀地浸透石棉布,和焊口两边原先的绝缘层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最后缠上塑料布,这才算是合格。

当时已经有了检测防腐层是否合格的仪器,只是还没有普及到工程队这一级。所以,队里的选出的质检员,(也是业余的)仍然用老办法:破坏性检测!

为此,武大全和那个叫李恒基的家伙,吵了好几次,总算是抽检的频率少了一些。这样,就不用总是跑来跑去的补那家伙用锛子刨出来的缺口了。

一直到陈实功软磨硬泡从总指挥部要来了一个扁扁的,导线链接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仪器盒子,还有一个像棒球棍子模样的检测器,这种破坏性检查才算是彻底结束。

那玩意很好使,张静做过实验,哪怕焊口防腐层的玻璃布有还不到半公分没有和原来的防腐层吻合,这东西就“滴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冬至到了,开始数九了,从西伯利亚吹过来的冷风,到了苏北和皖北仍然寒彻骨髓。

自古以来,苏、皖北部就以贫穷闻名,或许是因为贫穷的原因,这里老百姓的名声不太尽如人意。特别是皖北,那个小李子就是淮北人。

这一次张静雇来的农民工还是皖北人,他们的家都在宿县附近的村里,一水的棒小伙子。听到自己可以到管道工程上做工,工资居然高达六十块钱,一个个激动得不行。

要知道,当时的管道工程也叫八三工程,是经过伟人批示的著名大工程。即便是工资再少一点,他们也愿意来工地干活。

经过短时间的培训,他们在技术上,在劳动保护上,在自觉性上,比起原来的那一批农民工强了好几倍。

特别是被他们自己选出来的带工人刘老四,五大三粗的,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更是个耿直的汉子,满嘴的皖北话,和天海话非常相似,这让张静对他很有好感。

有时候,张静感觉,自己就是带着一群天海外城的老乡们在干活。而且,这些人非常听指挥,干起活来不惜力,不耍滑,从来没有一点非分的要求。

张静干脆让武大全带领一半的农民工单独作业,自己带一半作业,这样,可以充分利用全部人手,可以紧紧咬在电焊工的后面,不至于像以前那样被甩开好远,就连送饭,也是被排在最后。

等到饭菜送过来了,都快午后两点了,饭菜凉了不说,菜里面的肉块子已经剩不下多少了。而且,要是大米饭和高粱米饭,里面必定有好多沙子,菜和汤里也有沙土味道。

最重要的是,当这些农民工看到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他们也感到非常自豪。

据李进才教导员说,这是管道铺设开始以后,防腐绝缘工作第一次紧跟在大部队的后面,简直就是寸步不落。

不仅如此,每一道焊口的防腐绝缘,质量很好,再也没有任何返工出现。

张静和武大全和这些农民工吃在一起,干在一起,一起喝西北风,一起端起饭碗用衣服遮盖着风沙,仍然难免一起吃沙子。

明明送饭卡车的驾驶室里还有两个人可以坐下,张静和武大全一直坚持和农民工在一起,这让这些农民工心里很感动。

人和人之间,感情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工作上。而尊重对方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和他们处在同一个环境和地位上。

张静不知道他的一行一动都被几个人看在眼里,他只是认为自己就应该这么做,非常自然地就做了。一个新工人,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说,现在绝缘班的工作比起以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以前的班长不干活,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最好把农民工身上的大衣全都扒下来,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直睡到吃饭时间。

这样干活,张静根本就做不到。

这一期工段工程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在总结大会上,谈到绝缘班的时候,陈实功队长笑呵呵地道:“破天荒啊,咱们第一工程队的焊口防腐绝缘工作,经过公司质检科严格检验,这一期的工段质量全部合格!

赶紧的,大家伙鼓掌,给绝缘班所有人员呱唧呱唧!”

“啪啪啪啪!”

荒原上响起工友们热烈的鼓掌声!这掌声惊起无数在土埂子下面猫冬的麻雀,这掌声响彻天地,直上云霄。

这掌声是对张静和绝缘班工作的肯定,也是大家开始认可他的开端。

李进才走到武大全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好久,才拍拍外甥的肩膀:“不错,这一段时间里,我看了你好久,你这一次是真的很卖力气。我就说啊,你本质上还是很好的,就是太自私了点,总是爱不择手段地攒钱,耍小聪明,搞得大家伙对你有看法。

以后跟着张静好好干,没准队里的哪个女孩子就看上你了呢。哈哈哈!”

“我不喜欢队里的女孩子,我就喜欢王二妮一个人!你以后不许再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尽管武大全非常激动,还是鼓起勇气对他舅舅吼了一嗓子。

舅舅的认可,整个工程队朝着他善意的取笑声,让武大全激动得全身发抖,这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孩子,舅舅从来没有这样夸奖过他,这辈子这样当着全队工人的面,真的很给他面子。

还有全队的职工,看来已经开始改变对他的看法了,这让他心里无比的舒畅。

张静感觉得出来,这小子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的。虽然,他的积极性是基于爱面子上面的。

爱面子归根结底还是一种精神需要,而且是一种高级的精神需要。那种二皮脸,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心里就没有面子这一个概念。

说起来,爱面子其实也是一种美德,甚至是一种操守。只不过,这需要持之以恒,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来坚持的操守。

一个善良人,爱面子的深层意义是对一种美好道德的坚持,是良心的体现。

一个恶人爱面子多半是对他恶行的延伸,两者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所以,张静认为,尽管在短时间里想要让武大全变得像其他工人一样积极主动地找活干,彻底改掉以前的那些坏毛病还有一定的难度,但是,这孩子在真心地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这就是一种进步,很大的进步!

只要有了上进心,张静认为,武大全一定可以融进工程队这个以铁人精神著称的大集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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