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与白清然失去联系

但崔副厂长并没有催促,他只是在引导着邵长江,让他对于未来所要面对的一切,自发的产生一种更为深刻的思考。

很显然,他所想的事,还只停留在了设定目标、解决目标的初级阶段。

为了短期目标而拼尽全力,但是短期目标实现之后的长期计划,他是模糊的。

崔副厂长点了根烟,他今天来找邵长江,为的是将来!

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关键就在今夜的谈话。

“领导,我不懂你的意思。”

邵长江在思考了几种答案之后,觉得似乎都不妥当,干脆把问题抛了回去。

他的语句,尽量轻松。

“考上了,那就考上了呗,其实我心里根本没想考上以后的事,现在也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考上之后再去想才妥当,不然的话,想的太多,如果最后考试的结果一塌糊涂,那也是白想。”

崔副厂长拧开了随手带着的水杯,喝了一大口茶水,之后才开口。

“学习的目的,最终并不仅仅是在于学习本身,学习之后要取的什么样的效果,将直接关系到未来,你在事业上的成就。打个比方来说,你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目的是为了毕业后像是陈炳那样,成为一位学者、专家或是学术科研方面的人才,那你在校学习期间,将精力全部放在了学业上,这才能够无限接近你的理想;而如果,你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目的是毕业以后,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去,那么你不妨听一听我的意见。”

这些话,绕了一圈说出来,邵长江似懂非懂。

好在崔副厂长留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说完之后,他就一口接一口,缓缓的喝着茶。

邵长江发现自己的脑筋好像是不够用了似得,这种问题,真的比让他解几道数学题还要难一些。

“我的基础很是一般,也没有像是陈炳那样,专注去做研究的兴趣,我更想的,其实是在未来读书结束后,再参加工作的时候,能做更多的事,不要因为知识上的缺乏,而局限了工作岗位。我想……像是您这样子,做一个了不起的人,言之有物,行之有道,受人尊敬。”

他的思路,变的越来越清晰。

其实真的要去认真去思考时,未来并非是无迹可寻。

崔副厂长突然变的很是高兴:“小邵,不如你作为厂里的定向培养生吧。”

“什么是定向培养生?”邵长江完全不懂。

“你需要跟厂里签一个就业协议,读大学优先就读厂内急需人才的专业,毕业后回到厂内工作。这期间,厂里会保留你的编制,照常发工资待遇,你看怎么样?”

邵长江惊讶不已。

“这……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崔副厂长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没想过就现在想,距离报名考试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呢,你可以仔仔细细的想清楚。我打听过了,定向委培生是有加分政策的,这对于你来说,很有利的嘛。”

邵长江的心脏,乱糟糟的狂跳了起来。

他低下头去,想到了跟白清然之间的约定。

这一刻,他是想要拒绝的。

崔副厂长却说;“小邵,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想要考学的事,厂长和书记早就知道了,唐老和陈炳那边也是厂长亲自打了招呼,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的培养你。你想想看,厂长为什么要亲自替你说这个话,还不是认为你是个可以造就的人才,想要帮你一把吗?大学毕业后,国家是有相关的分配政策,你的确可能会分到另一家更好的工厂里边去,但只要不是铝厂,那就全都是新的环境,是要从头开始的。你想想看,是到陌生的环境里,一步一步从头做起,还是回到熟悉的环境中来呢,跟在本来就欣赏你的领导身边,更为有利?”

邵长江并不是小孩了,此刻他有着相当的判断能力。况且,崔副厂长把方方面面的利益,说的很清楚,没有喊口号唱高调,没有谈理想谈情怀,他是一位长者,更像是一位父亲,提出的全是中肯的建议。

“你的起点比任何人都高,可以说,你跟那些千军万马的挤独木桥的考生都不一样。长江,你想想看,若是读了个大学之后,你的事业和生活,还不如没有考之前,到那时候你回想起来,会不会心里边觉得淡淡失落?”

邵长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崔副厂长见已经说动了他,更加的有兴致了。

“但定向委培却是不一样,最起码你可以确定自己毕业后的工作,以及在厂内的地位,只会比现在好,而不至于变的更糟;经济和生活上,有厂里的工资福利,在你读书期间,不必去担心自己的生活和家里人的生活;小邵,你想想看,你如果成为厂里培养着走出去的大学生,最终你又回到了厂里来,这是多么大的意义。”

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时间也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

崔副厂长回去休息了,留下邵长江一个人呆呆坐在了座位上,他的脑子里乱糟糟,今天的复习计划,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此刻,他突然想给白清然写一封信,听一听她对于未来的看法。

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一封信发往北京的信,宛若石沉大海,再没了消息。

五一过后,和煦春风已不复,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晒在皮肤上时,感觉却是火辣辣的。

邵长江与厂里签订了协议,报名时选择的是定向委培,因此,临近考试的两个月,崔副厂长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到家里去,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的冲刺复习。

李秀珍一开始还不太理解儿子的做法,学习是好事,但放下铝厂那么好的工作,而跑去考学,这就有点玄了。

不过,后来老蒋夫妻俩来串门时,从老蒋口中又仔细的询问了定向委培的政策,并且确定邵长江毕业以后,仍是能回到铝厂上班,李秀珍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她再也不絮叨,每天做四顿饭,早、中、晚和半夜的加餐,猪肉、羊肉、鱼肉和鸡蛋,是变着花样的给儿子做。

为了增加营养,李秀珍又去奶站定了一份奶,几十块钱花出去,她也觉得肉疼。

可奶站的人问起来时,李秀珍又忍不住喜滋滋的说:“俺家里有高考生咧,喝点牛奶,补补脑子。”

邵长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对于这件事是多么的重视和骄傲,最近家里边安静极了,就连邵永梅放学回来,都晓得要轻手轻脚,千万不能打扰到他二哥用功。

“我二哥将来肯定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邵永梅每每提起,都是相当的自信。在替邵长江壮完了声势,她准会拍拍自己的心口说:“我会是家里的第二个大学生,绝对。”

这种稚气的童言,听到了也觉得高兴。

邵长江真的放空了自己,全力以赴,只投入到了这一件事。

唯一让他记挂的是,白清然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许久没跟自己联系过了。

这种突然间的断联,令邵长江十分的不安。

想的多了,脑子里竟然不能专注的复习。终于,邵长江做出决定,将白家的电话号码翻了出来,他要想办法给白清然去个电话。

在那种年代,家里能安装电话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家庭。

白家有。

邵长江想打,就得想想办法了。

他找了一天,特意坐班车回到厂里去,因为他知道,只有崔副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可以打外线出去。

“小邵回来了,考试复习的怎么样啊?”

厂部有不少人都知道他要考试的事,见了面,自然是要提一提。

“没什么把握。”

听他这么说,工友们总会安慰说一声:“尽力就好。”

邵长江本就是崔副厂长的秘书,去他办公室是经常的事。

见没有别人在,邵长江紧张的拿起了电话,先握住电话下端的手拿摇柄摇上几圈,才将已经翻来覆去,默背过无数次的电话拨打了出去。

“您要哪里?”

邵长江平时极少使用电话,像是这样子拨打长途电话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他紧张的报出了白家的号码,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以及,不久之后,接线员再次响起的声音:“对方无人应答,您稍后再拨吧。”

白家没有人在,这也很正常。

上班时间,白庚和妻子都有工作,白清然要么在学校,要么去图书馆。

可是,白清然应该已经在准备毕业考试了吧,她曾经说,这段时间,可以一直住在家里。

正是因为如此,邵长江才会想到给她打个电话。

郑州与北京,这一通长途电话可是相当不容易,他是起了个大早回到厂里,心里曾经千百次想到当白清然接起电话时,两个人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但他没有想到,家里没人时,又得怎么办。

接下来的时间,邵长江又尝试了几次。

直到中午时,崔副厂长回来,电话仍然没有拨通。

“小邵,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复习吗?”

对于崔副厂长的问题,邵长江有些困窘,回答的时候脸上直发烧。

随意找了个借口,他再待不下去,急匆匆的走掉了。

这个晚上,邵长江趴在桌前,一笔一划,给白清然写了一封信。

“白清然同志,您好。见字如面,许久不曾联系,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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