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河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要是不来,有些人中午肯定得继续饿肚子。”
廖小茹让他进来,之后赶紧关上了门。
办公室内,仍然是堆满了杂物,各种拥挤。
她把声音放的很低很低:“我有吃的,饿不着的。倒是你,怎么老是刻意忽略掉我们的约定呢?厂部这里虽然办公的人少,但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啊,你总跑进跑出,万一被人给看到……”
话没说完呢,嘴里被他喂了一勺糊涂面,面里还藏着几块小酥肉,香的只要一放到嘴里,廖小茹就懒得再教育他,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好香,好好吃。”
邵大河又开始捏着她的一条麻花辫,放在手上乐呵呵的把玩:“有些人,就是口是心非,嘴上总说不愿意我来,可是吃到好吃的,就发出小猪啃槽子的声音,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吃的真香。”
廖小茹不愿意了,没好气的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有些人,无视约定,总是胆大妄为,我不多提醒几句,将来闹出什么麻烦,遭罪的还是咱俩。喂,邵大河,你吃了没?要不要再吃点?”
邵大河直接说“吃了”,可他的肚子特别不给面子,话音才落,就跟着咕噜噜的一阵回响,声音大的掩盖不住。
“你啊,没吃就没吃,撒什么慌呀。”廖小茹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干巴巴的杂粮馍,那是她原本准备泡着热水,就着咸菜来吃的午饭,“还有不少面呢,你赶紧趁热吃。”
邵大河一把就把杂粮馍给夺了过去,咬了一口,挺硬,心里嫌弃可是脸上没还是不很在意:“我比较喜欢吃杂粮馍,有嚼劲,满口香。这个给我吃,你去吃糊涂面吧,软不拉几的,我可吃不惯。”
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邵大河是什么样的性格,廖小茹心里边早就有了数。
知他是对自己好,想让她多吃点,想把她养胖点。
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舍不得自己把好吃的独占了。
把邵大河手里捏着的杂粮馍给抢过来,她撕开,一小块一小块,都丢进糊涂面里,泡软之后,搅拌搅拌,有汁水,也有干货,不一定那么好吃,但多点吃的也能吃饱了。
她递了个勺子给邵大河:“咱俩一起吃吧。”
邵大河应了声,把勺子接了过来。
物质匮乏,食物简单,但对面那个陪伴着的人,是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这种日子,怎么能说是苦呢?
你一口,我一口,毫无不避讳,透着亲近。
偶尔在面里发现了一小块肉,邵大河会不动生色,用勺子推一推,送到廖小茹那边。而过了一会,廖小茹发现,也用勺子推一推,再把好吃的小酥肉又送了回来。
你让我,我让你,一饭盒的面条,吃完后,就只剩下两三块酥肉。
“张嘴!”邵大河假装不高兴,瞪着她,下了命令。
廖小茹把嘴一张,他立即把几块肉全送到她嘴里去,直到看着她吃完,才心满意足,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亲近的气氛,令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小小的房间之内,忽然有滚烫的热度来袭。
邵大河才想抵着她的头,说几句悄悄话。
廖小茹忽然紧张的不行,一把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嘘,好像有人来了。”
走廊里,的确是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从那边走到这边,再折返了回来。
“谁啊?你领导?”邵大河在她耳边问。
廖小茹又比了一个小点声的收拾,然后悄声的回:“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从外边,扬起拳头,使劲的砸起了门。
咚咚咚——
骤然响起的剧烈响声,令廖小茹猛的一激灵。
她下意识的直接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而邵大河却是有些愣神,他的怀抱里,多了一具*的身子。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一个青春美好的小女人。
若是没人打扰,这必是此生最难以忘却的一段美好而珍贵的记忆。
门外那人,又砸了几下,隐约说了什么,似是很生气,抬起脚来,用力踹了两脚。
知道这间办公室内有人在用,显然也是明白用办公室的人是廖小茹,那么砸门、踹门的举动,根本就是故意的。
邵大河来了脾气,就想直接打开门去,看看外边的人是谁,或者亲自揪住,狠狠教训一顿,让他往后少过来欺负廖小茹,这个姑娘现在是他对象,归他来管,受他保护。可廖小茹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手臂用上了力气,死命的抱紧了他,不让他去。
等听到脚步声远走了,廖小茹才匆匆忙忙的说:“你回去吧,注意点,别被人看到。”
“是不是经常有人这样子?”邵大河压抑着怒气。
廖小茹眼底浮现出了丝丝悲哀:“我已经习惯了,躲着点就好,这还是在厂里呢,他们不敢胡来的,不搭理就是了。”
“难道就任由着他们胡作非为?不行,这事儿我不能不管,万一哪天真的闹出什么大乱子怎么办?我不放心。”
廖小茹见他气势汹汹,就想追上去,教训那个踹门的人。
她迅速的抽身,挡在了门前,把去路给挡住:“邵大河,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邵大河已经被一股怒气冲晕了头,声音忍不住也大了起来:“约定是约定,但该做的事还得做,如果看着你被欺负,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是个男人吗?我还配跟你处对象吗?”
廖小茹的心里便是既感动,又无奈。
她试着跟他讲道理,但那些话,最近似乎经常在重复,她是一再的强调,但邵大河当场答应了,遇到了事儿时,依然无法保持冷静。
“已经说了再说,我们的事得保密,你出去一闹,全厂都知道了,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到时候你的领导会怎么想你?怎么看你?你还要不要进步?”
“就为了这些,我就得眼睁睁的看着?忍着?”邵大河满脸不可置信。
廖小茹感觉到了一阵阵窒息。
这一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如同翻江倒海般,在脑子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掀起。她已能够熟练的控制住因为这些过往而产生的难受情绪,她听着自己回答邵大河的声音,近乎冷漠。
“是的,你要看着,你要忍着,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算了吧。”
“廖小茹!”邵大河被激怒了。
昏暗狭小的办公室内,只有一点光源,彼此靠的很近,但对方的表情却是看不很清楚。
廖小茹怕自己会心软,她闭上了眼睛,用近乎绝情的字句,慢慢的说着。
“请你永远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了。”
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喜欢自己的男人,被自己给牵连,拖累。
心里边有多看重邵大河,反而越是不舍得让他去重走一遍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更不能看着他被那些荆棘割破了皮肤,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她在心里边默念着,这是对的,是对的,是对的……
“廖小茹,你好好冷静的想一想,动不动就说算了吧,你做的对吗?是,你有你的道理,可那也只是你的道理,你说的就是对的了?嗯?”
邵大河怕自己再说下去,真的要爆发开来。
他一把扯开了她,夺门而去。
大铁门砸的震天响,在狭长的走廊之内,回荡了好一会。
廖小茹头脑一片空白。
——————
晚上六点多,夜校上课的时间,廖小茹抱着教案,有些没有精神,走进了厂部的礼堂临时改建而成的教室内。
抬眼一扫,没在老位置上看到熟悉的人影。
邵大河,竟然缺席,没来上课。
“现在开始点名。”
廖小茹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火气来,她在出席表上,写着邵大河名字的位置,狠狠的划了个“X”,别的人是用钢笔划上去的,邵大河的却是用铅笔。廖小茹在心里边悄悄的想,如果过一会,邵大河想通了,赶回来把课上完,她愿意给他破个例,把这个缺席给抹去。这可是别人求不到的优待呢,他肯定对她可感激了。
然而,直到上课结束,廖小茹都没有等到他来。
而这一堂课,可以说是廖小茹从接手了夜校这边教习德文的工作之后,最最心不在焉的一堂课。
她机械的站在讲台上,讲着教案上的内容,不提问学生,不翻译中文,不催促下边的职工们保持专注而安静。
脑子里全是邵大河的事,对于其他人的反应,她一个都看不进心里去。
十点整,她提前下了课。
脑门一阵阵的疼,心里边的恼火不停的窜,她无法再集中精神。
“邵大河,你不会连这么点事都想不明白吧。”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开始怀念起了,有他陪在身边的那些日子。
才过了多久啊,她居然已不适应一个人回宿舍,没有邵大河在一旁跟着,寂静无声的厂区显得极大极空旷,她又有点害怕了。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不远的地方,邵大河把手插在衣服兜里,隔着几道树影,远远的注视着廖小茹。
他还在生她的气,也不行凑上去跟她吵架。
可心里边又放心不下,她一个姑娘这么晚下班,还在厂区里走夜路。
怕发生什么危险,火气还在,他仍是来了。
“廖小茹,我都不怕,你究竟是在怕什么啊。”
他也在一遍遍的发问,搞不懂为什么她就不能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身为大男人的骄傲,都要被这姑娘给打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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