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圆缘的老板娘原先在华国是个有点小名气的女明星,后来竞争不过年轻一代的小花们,便放下一切移民M国,靠着以前的积蓄在城市并不繁华的地方开了个中餐馆,一开就是十几年。所以基本靠着周边社区的老客户在支撑着,一年也就挣个十几万,但人很辛苦。
老板娘对武翩翩很满意的地方是她手脚麻利,人也勤快,还聪明。不要小看在餐馆做服务生,那绝对是脑力和体力相结合的活。客人多的时候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审时度势,都是大学问。老板娘现在只要进店一看武翩翩在,就松了口气,专心在前台接待和结账了。要是她不在,老板娘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去救场。
但是这天从来不迟到的武翩翩一直到临开门都没出现在店堂里,老板娘有点奇怪,正要打她电话,有人过来说Lisa好像不舒服,在储物间呢。
武翩翩已经换上了店服,但是缩在储物架间发愣。老板娘走过来有点担心地问:“Lisa,你哪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看医生?”
武翩翩喃喃地说:“咋一个个又出现了呢?怎么回事?这梦,还能不能醒了?”
老板娘小心地说:“啥梦?你做噩梦了?要不,这样,今天你别上了,回家休息吧,我不扣你钱。”
武翩翩好像没听见似的自言自语道:“咋办呢?这是回不去了?”
老板娘观察着她问:“你,出啥事了?”
老板娘米语不行,所以基本不看M国媒体。直到现在,她只知道武翩翩请过几天假出过一次国,但回来就接着上班了。所以武翩翩的情绪变化她一点没感受出来。武翩翩跌宕起伏的人生,生死悠关的事件她是完全不知。
武翩翩抬头看了她一眼,老板娘温润、富贵、平和的脸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她好像又回了魂似的,站起来说:“哦,没事,我能上。”
她一拉门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武翩翩心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
老板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跑出来说:“哎,要不先吃点起司蛋糕,你是不是低血糖了?”
武翩翩忙不迭地点着头,脸上乐开了花。卢卡斯带给她的震惊与美味起司蛋糕中和了一下,糖在舌尖上的跳耀带给味蕾的满足让她的恐惶稀释了好多。
武翩翩上完班回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她看到吉娜的那个房间有灯亮着,看来这个欧罗巴还是住下了,这可怎么是好?这大半夜的,如果现在赶他,也不太对,毕竟从某个角度看,是他救了自己和吉娜,他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武翩翩想了想,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这一天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一切等明天再说。再说欧罗巴刚来第一天晚上也不至于要把她怎么样,他说他也是OSO的学生,大家都是校友,这起码是层保护。
可是她刚进屋,敲门声就响了,吓得她一哆嗦,吉娜在门外说:“哈尼,是我!你回来了。快开门。”
武翩翩松了口气一拉门,吉娜拿着啤酒有点微醺地说:“你怎么不来感谢一下咱们的救命恩人啊?你不想听听咱们钻出那个狗洞以后他碰到了什么事吗?他为了拖住那两个人,差点被打死,他嘴里现在有三颗假牙啊。他一个人拖着那两个看守,看守就往他腿上打了一枪,我们滚下沙漠听到的枪声就是那一枪,所以他的膝盖里现在还有三根钉子,过两年还需要取出来重新打钉子……”
卢卡斯靠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看着她,脸上平静如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武翩翩倒吸一口凉气,走过来,主动拥抱了他一下,含着眼泪由衷地说:“谢谢你,欧罗巴!是你帮助我们逃出了魔掌。”
卢卡斯感动地用力回抱了她一下说:“我知道,只有你们逃出去了我才有被救的希望。所以,我们是相互拯救了对方。我也要谢谢你们。”
武翩翩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才发现他还是个好看的男孩,但她坚定地说:“虽然如此,你还是不能住这儿。”
卢卡斯有些惊讶地:“为什么?”
武翩翩含着泪说:“因为我不想一早醒来看到一个在噩梦中见过的人。”
卢卡斯不解地:“可我,是打破你噩梦的那个人啊。”
武翩翩摇头,闭上眼,流下了两行泪说:“就算这样这个人也会让我时时想到那曾经的噩梦,我不想跟这个噩梦再有关联,那怕一丝一毫的关联。”
吉娜走过来拉拉卢卡斯说:“你先回屋吧,让我和PP聊一聊。”
卢卡斯低了头叹息一声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PP,我以为你们看见我会高兴,会惊喜,我想给你们一个大惊喜,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
武翩翩擦干眼泪说:“不,这不是你的错,也许,是我还不够坚强。”
吉娜拉着武翩翩进门,关上门小声说:“PP,我等你到现在,是想问你,王储找过你吗?他跟你说了什么?我们等会再说卢卡斯的问题。”
武翩翩说:“找过,他要我原谅那些人。”
吉娜惊讶地:“原谅?就是……原谅吗?”
武翩翩努力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吉娜沉默不语。
武翩翩问:“他也找过你了?”
吉娜点头。
武翩翩问:“如果不是要你原谅他们,那他找你是为了什么?”
吉娜看着她说:“要我遗忘。”
武翩翩愣住了。“原谅”和“遗忘”,这就是王储不远千里跑到M国来对她们的请求?这两个词组有什么本质的不同的吗?为什么他请求自己“原谅”那些绑匪以及所有参与罪恶的人,而要求吉娜就只是“遗忘”呢?
吉娜一时也陷入了沉思,然后她说:“PP,我现在也想遗忘那件事,但是……我不能停下来。”
武翩翩不解地问:“不能停下来,是什么意思?”
吉娜低头说:“我现在,在为WFWL工作,他们要设立一个专项保护基金,为那些被绑架和被加害的人质提供帮助。而我的任务,就是通过去各地宣传和演讲,争取更多人关注和捐款。”
武翩翩想了想说:“那是好事啊。”
吉娜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说:“PP,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说,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人喜欢每天揭自己的伤疤,我也一样。可是当你选择了把伤痕当奖章,也许你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没有办法停下来。真的。”
她把头靠在武翩翩肩膀上,武翩翩伸手轻轻拍着她。仅仅在三个月前,她们也曾时不时这样依偎而坐,但是这时她们突然感觉到,已经物是人非了。比起地窖里的生死相依,她们现在走在不同的路上。
吉娜突然说:“来,再说说卢卡斯吧。我觉得他虽然有点冒失,不打招呼就来了,但毕竟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我不觉得他对你有任何的危险性。我知道你来自华国,你们的国家对男女相处是有很多规矩的,但是在M国,尤其在学校周边,男女学生同租一幢房是很正常的现象。有些女生还因为安全原因,想找男生同租呢。所以,PP,你不要那么,那么,你们华国人怎么说来着?贵毛?哦?好吗?”
武翩翩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说:“你这跟谁学的华语?这都教的啥呀?一个女孩以后别说那两个字,不好,有损形象,懂吗?”
吉娜吐了一下舌头说:“Yes,PP女皇。不过,那两个字不是代表着麻烦,小气,和古怪多事吗?”
武翩翩用力戳了一下她的头说:“学点好的!”
吉娜吐了一下舌头说:“好,PP女皇,那卢卡斯的事……”
武翩翩倒在床上说:“让我再想想。”
武翩翩早上醒来时在床上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新来的室友是欧罗巴,曾经在X亚的沙漠里做过她的难友,给她们打过掩护,帮助她们钻出狗洞逃出生天。然后她请求那个“盖世英雄”再去救他,于是他获救了,然后一声不响地跑到这里来成了她的新室友……
想到盖世英雄,她的心头一暖,有股甜甜的味道在胸腔里回荡。虽然从此没有再见过盖世英雄,她也在医院打听过他,但是得到的答案都只是萨桑皇家空军,她一再要求过WFWL的人,要他们找找那位飞行员,工作人员的回答一律都是,没办法获知,皇家空军有严格的保密制度。
而在飞机上遥远的一望,却深深刻在她脑海里。她想他是可以找到她的,他也是在关注着她的,但为什么他没有在她走之前去寻找她呢?难道在沙漠里她睁眼看到他时,他眼里的那份惊喜与关切,仅仅是一个飞行员对解救人质成功时的喜悦吗?可这眼神分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切啊。
武翩翩的心里有甜蜜也有忧伤,为盖世英雄惆怅了半天,又想,为什么看到欧罗巴她没有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的高兴,而是惊吓与伤感呢?这与想到盖世英雄的感觉是有天壤之别的。也许欧罗巴是在那个噩梦的最深处,她还没有完全把他摘除出来。这对他不公平。
她看了一下闹钟,7:45了,吓得赶紧起床,她8点有一节课要上。
等武翩翩胡乱刷完牙洗完脸冲出房门时,卢卡斯正戴着耳机在厨房里忙碌着,一回头见她便绽放出一个特别友好的笑容说:“早上好呀,PP!”
武翩翩冲到门口去穿鞋子,卢卡斯忙追出来讨好地说:“哎,你还没吃早餐呢。”
武翩翩用华语小声嘟囔着说:“吃啥呀吃,看见你就全饱了。”
武翩翩刚走到门外,卢卡斯追出来拿着厨房纸包的三明治说:“PP,这是给你的早餐。”
武翩翩迟疑着要不要接,卢卡斯伸着手呢好像不接也不合适,她伸手拿过来低声说:“谢谢!”跑了两步她回头说:“我叫Lisa,PP不是随便可以叫的。”
卢卡斯两手一摊很无辜地说:“嗨!这是吉娜告诉我的,我以为那真是你的名字。”
武翩翩不理他,一路小跑跑向学校。武翩翩想,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还会做早餐?难道是孙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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