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出现在武翩翩所在学校的课堂上让她吓得不轻,一堂课都在惊魂未定中。虽然她知道小德跟绑匪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并不愿意因为小德再回想到那段不堪的经历。而且,小德的出现显然并不正常。
一个酋长国的王储(当然萨桑王朝酋长国本国人只有70多万,这人口数远不及华国一个大县人口数大,所以小德如果在华国,充其量只能算是县长儿子)跑到M国一个州立大学的课堂上来,而且他还是个中学生,这事有蹊跷。
下课前B.J教授特意说,这两周学校会和瑞士IMD商学院有个合作项目要展开,所以会有IMD的学生来本校听课以及参与学校的学术讲座。这位Lea同学就是从瑞士而来。同学们如果有关于瑞士的问题可以和他交流。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没有去过瑞士,于是一下课小德就被几个好奇的同学包围了。
武翩翩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虽然她满肚子的疑惑,但是她想,也许王储就是有自由选择上学的权利,说不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两个大学之间的合作而已。
但是,等武翩翩上完另一节课准备去餐馆打工时,发现小德正坐在教学楼外的台阶上等着她。她一下明白,小德来,还是有目的,还是冲她来的。她直接走过去,开口就说:“嗨!你来这儿干什么?”
小德笑了笑说:“放心,这里没人把你架走。”
武翩翩坐到他身边用华语说:“你这是搞突然袭击呀。有何贵干啊,王子殿下?”
小德有点没听懂,武翩翩明白了他的华语水平也真是就那么一点点。
小德有点难为情地说:“我,其实是来找你们的。”
小德所在的学校,每一学期都有一次可以选择去其他学校进行游学两周的项目,小德为了见她俩就选择了名不经传的OSO,并给B.J教授所在的学院提供了一笔经费,设置了一个学术交流的项目,小德才名正言顺地坐到了B.J教授的课堂上。
小德上的是瑞希国的IMD商学院的预科,明年才正式入学,但是这不妨碍他可以先行选择游学目的地……
至于小德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来找她们?小德有些惆怅地看着武翩翩说:“我是为了我的父亲和我们的国家。”
武翩翩耸耸肩说:“如果你是专程来道歉的,不用了,都过去了。”
小德低着头有点为难地说:“我不是来道歉的,我觉得对于你们承受的苦难,我无法用任何语言来道歉。我是来请求,请求你们将这件事遗忘,并且能够宽恕他们……”
武翩翩一愣,有点没明白,问:“宽怒他们?宽恕谁?‘响尾蛇’?”
小德迟疑了一下说:“不是,是所有参与其中的人。”
武翩翩看着他,他的眼神清澈,有种似曾相识的坚定,但是却令她不寒而颤。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死,所以你可以跑到我面前来请求我原谅那些想弄死我的人。如果我死了呢?你去哪里要我原谅他们?”
小德看着她眼神清澈地说:“神会看见这一切。”
武翩翩火了,大声地:“我被卡着脖子断气时,我被枪托砸头时,我被秃鹫啄掉头皮时,你们的神在哪?!他也看见这一切了吗?!”她撩起自己的额头前刘海,指着一处空白处说:“你的神,看见这个了吗?!”
这时武翩翩看见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人正从台阶上紧张地跑下来,小德回头摆了下手,俩人又站住了。
小德平静地说用华语说:“神会看到这一切,他要你承受,是给你力量,让你从此内心不再有任何惧怕。”
武翩翩不知道如何反驳,她没有宗教信仰,但不妨碍她从内心敬畏有信仰的人。况且站你面前的还是一个纯洁清澈的美少年。奇怪的是,面对平静如水的少年,她确定自己内心的愤怒也在一点点褪去,就像落潮一样。
但武翩翩依然觉得这不公平,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往下走,她心说,惹不起躲得起。
小德却跟了上来说:“Lisa,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是不是要尽下地主之谊?”
武翩翩看着他,小德一副无辜的模样,忽闪着他的长睫毛平静地回视着她。武翩翩心说人长得帅还是有优势的,他就算是得罪她了,她依然不忍拒绝他。她心说,一点点的华语却把地主之谊都活学活用了……她一笑说:“当然!跟我来吧!”
武翩翩把小德带到了自己打工的中餐馆——福圆缘,小德和他的四个随从坐在一张桌子上,武翩翩给他安排好了菜单,对他用华语说:“你的我买单,我请你,你保镖你自己付啊!”
小德用力点头。
武翩翩特意点了鱼,海鲜,纯素菜,孜然羊肉和黄焖牛肉,最后是素馅的饺子,并跟后厨的师傅交待了一下全部要用素油。
小德看着武翩翩像只蝴蝶一样在餐馆里忙碌着,一个人端着四盆菜健步如飞,翻台时一个人扛起大铁桶直接拎着奔回后厨,一个人应付四张桌子上的客人,一个人点单收帐再招呼新客人落座,一个人操起硕大的圆桌面把四人台改成十人台……
武翩翩的日常在小德眼里成了奇迹,她像个精准的机器一样忙而不乱,有条不紊,而且一直精力充沛,活力四射。有一度小德都忘了吃饭只呆呆看着武翩翩,良久不知道为什么叹息了一声。
武翩翩结帐时跟老板娘要了个折扣,还特意除以五,把小德的那份让老板娘扣除由她支付。老板娘偷偷问他,“你同学吗?这么帅啊。可年纪不对呀。”
武翩翩也叹息一声说:“不是同学,也不能算朋友吧。哎呀,可能是怨家。”
老板娘忙说:”小傻瓜,冤家不是随便叫的哦。“
小德和随从离开时,随从去前台付账,随从对武翩翩伸出了大姆指,连声说味道非常好。
小德问武翩翩:“我什么能再见你?”
武翩翩说:“不是下周还有B.J教授的课吗?课堂上见哦。”
小德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带着随从推门离开。
武翩翩赶紧收拾他们的桌子,因为后面还有客人,这时她只听到老板娘一声惊叫,引得店里的客人都回头看她。武翩翩也回头,老板娘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对着她奋力招着,像风火轮一样。
武翩翩疑惑地跑过去,老板娘紧张地把账单伸到她面前激动得话都说不利落了,一个劲说:“小费啊小费,小费啊小费!”
武翩翩接过来一看,一百五十刀的餐费,小费是一千五百刀,不对,是一万五千刀……武翩翩再看一眼,没错,是一万五千刀,因为总数是一万五千一百五十刀……
老板娘这时冷静下来说:“你那个什么冤家,是在开玩笑的吧?”
武翩翩想了想说:“应该不是,不过我也不想要。”
老板娘吃惊地看着她,咂舌道:“为什么呀?”
武翩翩一边从消毒柜里拿出碗碟一边回头说:“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老板娘,记着,别划那笔钱!”
老板娘拿着帐单张着嘴不解地说:“你跟钱有仇啊!人家自愿给的,不拿白不拿。M国的小费就是拿来创造奇迹的!”
武翩翩麻利地布置着台面,拿起菜单去门口叫人,同时回头警告说:“你要拿了我立马辞职走人哈。”
按规定小费是全部给员工的,武翩翩坚决不要,老板娘也犯不着为了小费把这个能干的员工得罪了,再说这一万五的小费也让她有点心肝儿颤,怕涉及到税啊什么的,所以看了一眼账单她肉疼地说:“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不划,但我要把它裱起来,让客人们都看看,什么叫小费!看看人家这大手笔!”
武翩翩为了不见小德,咬着牙缺席了周一下午B.J教授的课,发了个请假邮件给他。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这次是吉娜,她在电话里兴奋异常地大叫:“PP,你知道谁来了吗?萨桑的王储来了!他约我们见面!他还要我们保密!天呢!就我们俩!你能想像吗?不是一大堆人,就我们俩!”
武翩翩语塞,不知道如何在电话里跟吉娜说这事,等吉娜又说了一堆话,她才说:“我不想见他。”
小德长得再帅,小费给的再多,但他的话还是伤害了武翩翩。她以为结束了心理疗治,她就可以将这件事彻底丢在脑后了,可是小德却阴魂不散地从瑞希国追到了这里。他到底要干什么?她的原谅与不原谅对他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吗?他跟那些凶残的家伙有什么关联吗?凭什么要她原谅这些人与这件事?凭什么?
武翩翩想得头疼,也不想再回忆任何跟这件事有关的信息。也许心理医生说的对,她在刻意逃避,她的PTSD症状虽然消失了,但这段记忆却成了一把小刀,不时在她脑子里要划一下。
她在客厅的地毯上趴了下来,柔软的地毯给了她几分安全感,她拉过一个靠垫,就这样在壁炉前沉沉地睡去。
过了很久她感觉有人走进客厅,在壁炉前坐下来看着她。她仿佛看到是吉娜,弯腰对着她微笑着说:“嗨!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要在这里讲讲你看到的爱情,那美好的样子。”
武翩翩闭着眼睛说:“美好的爱情,都是遥不可及的。”
有人在轻声说:“可你,分明就在眼前。”
武翩翩突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沙发前,她受惊吓地一跃而起,嗷地叫了一声,反手操起了壁炉边上捅炉灰的铜钳子,那人吓得一下从沙发背上蹦了过去在沙发后举着双手大叫道:“嗨嗨嗨!别紧张,我是新来的房客!房东通知过你了!我是卢卡斯!你快看手机……”
武翩翩吓得心脏咚咚狂跳,她哆嗦着摸到手机,果然看到有房东杰西卡的两个未接电话,留了两条信息给她,一条告诉她新房客今天到,一条要她做好清洁卫生,接待好新房客卢卡斯.摩根。
武翩翩抬头看着那人,那人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这可是个实打实一米八的大男人,目测能打得死牛的那种标准欧米人。武翩翩无比委屈地自语道:“怎么,是个男的?!房东,没告诉我,新房客是个男的……”
在吉娜搬出去之前一切与房东打交道的事都是吉娜在负责,房屋的报修,房租的交付和水电费的交付等。武翩翩只知道房东是个住在养老院里的老太太。
武翩翩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一,她得在下午五点前赶到餐馆,她茫茫然地问:“现在,几点了?”
卢卡斯看了下手机说:“五点了。”
武翩翩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抓起自己的小包,跑到门口去换鞋,然后指着卢卡斯说:“你先别搬进来,我还得找房东问呢,你不能住这儿!我要的是女室友!”
卢卡斯委屈地说:“我都交了三个月房租了,你不能赶我走,我没有再找别的地方,我下周一就开学了。你让我去哪里?”
武翩翩正逢来大姨妈,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火,用力拉开门回头大声说:“我是先来的,我有优先权!”然后关门扬长而去。
武翩翩着急去餐馆,她以前可没有迟到的记录,为此老板娘还奖励了她一套好刀具,她至今没舍得用,放在床下呢。但是她刚坐进她的小科罗拉车,吉娜挡在她的车前叫道:“PP!下车,我有事找你。”
武翩翩从车内探出头来说:“你咋来了?我赶着上班呢。对了,新房客怎么是个男的?!为什么是个男的?!你没跟杰西卡说给我找个女室友啊?你们就不怕我被先奸后杀……”
吉娜扭头看着小屋,武翩翩一扭头,卢卡斯正站在屋门口呢,估计他也听到这话了,一脸的问号。
吉娜却瞪着眼张大了嘴一脸惊诧地说:“这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武翩翩重又看了一眼卢卡斯,被吉娜一说也觉得似曾相识,俩人都愣愣地看着卢卡斯。
卢卡斯嘴角露出一丝鬼谑的微笑,就那么伸出手来,在墙上抠着,抠着,他是欧罗巴!
吉娜和武翩翩同时啊——惊叫起来,吉娜欢呼着奔向了卢卡斯,武翩翩却发动汽车慌不择路地开了出去,咚地撞倒了门口的垃圾筒,然后一溜烟地开走了。
吉娜和卢卡斯拥抱时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巨响,垃圾筒轰然倒地上,然后是武翩翩的小汽车吱吱冒烟开远了。
卢卡斯有些失望地说:“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吉娜点着头说:“往往,事先不张扬的惊喜会变成一个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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