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明看着眼前的彭教授，对于彭教授的问题越来越犀利，他明白，其实很多事情已经出现了端倪，也就是说，彭教授与他一样，也在关心先做人再做事的教育问题。

对于张永明而言，他更想知道，这个年长的教授，到底怎么看待下一代的教育，对于年轻一代人的取舍和认知，又是怎样的思考，若是能找到彭教授的观点，或许往后几年，他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何做，做到哪些事情。

“彭教授，我一直认为，做好一件事，就是但凭良心的，但是您说的对，不管是谁，只要变化了位置，doUI会有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思想就会出现任人唯亲，或者，为了培植自己的心腹，而忘记了初衷。”

张永明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更明白，林立的派系对于科学研究不是好事，这不是一个电力从业者该要的思想，但是，人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地位，有不同的观点和做法，谁也不准自己的未来和心态。”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极了彭教授年轻时代的样子，他看得出来，张永明是一个很有思想和见地的年轻人。

“正如严嵩，他很早的时候明明是一个食不果腹的清贫之官，一路坎坷而来，他当时还是一个有作为有抱负的官，可是他没想过，等到青词宰相成为他的座右铭的时候，当嘉靖帝对于他无比倚重之后，他变了初衷，不仅养出了严世蕃这样的逆子，更是让大明朝由盛转衰。”

张永明看着眼前的彭教授，话语里都是诚恳，诉说着他的心思，也诉说着他的观点，“大明朝曾经是如此伟大的时代，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您知道，能够守着偌大的领土而做到君臣一心的朝代，除了奋六世有余的秦朝，以及开疆拓土的汉朝，只剩下明朝。”

张永明是一个酷爱历史的年轻人，一提到历史就滔滔不绝，虽然有些知识不是很精确，也可能存在部分历史上的知识落差，但是对于张永明而言，他真都喜欢先秦的秦国以及西汉与明朝。

“您知道，即便是明朝的朱元璋，也终究是有胡惟庸这样的旷世奇案，即便是开疆拓土的汉武帝刘彻，也终究有巫蛊之案，哪怕是奋六世有余依旧逃不开赵高与李斯。很多事情，不是当事人能够决定的，也许就是地位决定脑袋，确实有很多事情，会存在不可控制……但是不可控制不代表不能控制。”

彭教授若有所思地看着张永明，“哦？不代表不可控制？怎么讲？”

张永明明白彭教授是真的感兴趣了，对于自己的历史上的说辞，也自然更有信心了一点，“彭教授，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心魔，如果说心里有一个恶魔，能够找一个笼子控制住，上了一把锁，那么这个控制就是能够让这个人变得更守规矩，而这个笼子就是自制力。自制力当然不可能靠着自觉。”

张永明知道彭教授的意思，立刻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彭教授倒是没有打断张永明，而是挑高眉，等着这个小伙子讲出更有意思的故事。

“自制力便是监督力，能够让人控制住自己妄想和坏心思的监督力。当然，好的监督力，可以让人们在监督之下有规矩的做事情，但是不好的监督力，便是互相遮掩。”

张永明看着彭教授，目光灼灼，彭教授笑着点头，“你既然知道有互相遮掩，如何找到合适的领头雁，又如何能够做到有规矩的做事，而且不任人唯亲呢？”

“监督，不止一个人监督，其次，功劳，有超脱他人的功劳，劳苦功高的功劳而不是靠着才华一骑绝尘的优待。这是能够让领头雁安心做事情，安心提拔人的关键。”

张永明的话让彭教授不自觉地重复起来，“劳苦功高的功劳而不是靠着才华一骑绝尘的优待。有一些意思，看来读历史就是有些作用。说说看，怎么叫做劳苦功高？”

“劳苦功高并不是说，只做苦力，没有半分功劳，只看着苦劳。劳苦功高是说，这个领头雁或许能力不如团队的某些人，但是这个领头雁有能力带动整个团队的积极性，并且能够给团队指明方向。对于领头雁而言，他要做的就是调动团队，而不是俯下身子努力的创造某个特殊的成绩。”

张永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想所思一股脑的说出来，也不管自己在哪里，这么说适不适合。

“不做特殊的成绩，若是什么也不懂，他能带来什么样的作用？仅仅是苦劳？”

彭教授在想另外一个极端，这样的问题并没有阻止张永明的积极性，也没有打击他的热情，参与讨论的热情。

张永明摇了摇头，诉说着自己的观点，“不，作为领头雁，怎么可能什么也不懂？一定是精通这个领域，只是，这个领头雁并不是这个领域的凤毛麟角罢了。”

彭教授歪头，话语依旧是如此犀利直接，“你的意思是咱的领头雁不是凤毛麟角，中庸之人就可以了嘛？”

“不，不是中庸之人，也不是中庸之道。中庸的人尽管是老好人，但是团队真正有能力的人，又如何能够达到服众呢？不能服众的有能力的人，自然是不能达到领头雁的效果。”

张永明摆了摆手，此时杨助理递来一杯水，他看到张永明数次清喉咙，在彭教授的示意下，轻声对着张永明说道：“说了这么多，喝杯茶润润喉，再慢慢说。”

“谢谢。”

张永明呆滞一下，看向杨助理，笑眯眯地道谢，杨助理摆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李亮对视一眼。

李亮立刻笑道：“赶紧喝吧，彭教授等你的回答呢。”

“哦，好。”

张永明在某些方面很聪明，但是在某些方面就迟钝不少了。

彭教授笑着说道：“慢慢喝，不着急。”

张永明脸一红，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热水，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真正的领头雁首先是职业素养过关，其次是做人能力不错，他不需要在专业的领域再锦上添花，但是已经有了一些著作傍身。他需要在剩下的空间里，帮着自己的团队力往一处使，心往一起用。”

“这样的人，他需要有一定的职业能力，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在行业内也算是有名号的，不至于让新入行的人不认识，不至于让长时间在行业的人陌生。这样的领头雁能够做到指导晚辈，又能够做到辅佐同辈，还能做到提点后来者，这样的人，其实才是凤毛麟角的。”

彭教授缓缓笑起来，“是啊，这样的人才是凤毛麟角的，既然是凤毛麟角的，这样的人就是很难找的，我又该如何找到这样的人呢？培养吗？挖掘吗？还是……栽培？”

彭教授的笑容如此的灿烂，像是在等着张永明的回答，又像是在询问下一代的年轻人，可有信心担起责任。

“栽培？”

张永明呆愣住，他说了一个人才机制，却没想到彭教授直接想着试行，可是，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找到的。

“怎么，你觉得不可行吗？”

“也不是不可行，彭教授，只是这样熟悉电力技术，又是做人不错，还能够指点晚辈，又有一定成就的人呢，好像不多。”

张永明也知道这个问题，他不想单独给彭教授画饼，只能说出现状的窘境。

“可是，电力技术处于瓶颈期，你不是说，现在被人卡脖子吗？既然技术被人卡脖子，那么我们就要有足够的人才和团队来解决，既然找到了问题所在，就要动用能力来破解才是啊。”

“彭教授，这样的团队可遇不可求，因为人才难得啊。”

张永明望着彭教授，彭教授端起茶杯，笑眯眯地说道：“你既然给了我方法，却说这是一个难上加难的解决方案，你这样跟我说了半天又有什么价值？”

“彭教授，我……”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问题，你能否回答，我的要求，你能否做到，能做到就回答我，不能就不要搭理我。”

彭教授突然板起脸来，看样子，只要张永明不肯说一句实话，他便不跟张永明继续谈下去了。

张永明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虽然不能肆意妄为，但是毛遂自荐，还是能够做到的。

也许，彭教授就是反将自己呢？就是为了激将法呢？

张永明安慰着自己，开口便说道：“彭教授，若是您不介意，我愿意成为那个被拿来当实验的人，我也想试试，自己是不是这块料，能不能成为领头雁。”

“你？”

彭教授凝视着张永明，张永明点着头，像是在许诺，又像是在鼓足勇气接受挑战。

“是的，彭教授，我。”

“你有什么样的信心，能做到我期待的样子？”

“我没有办法红口白牙的跟您保证什么，但是……我能做到的就是尽我所能，完成你需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