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完成不了呢？”

彭教授丝毫不给张永明逃避的机会，盯紧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只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否如他所说，能成为挑起大梁的聪明人，又能否有责任有本事承担得起他们这一代人的期待。

但是，彭教授也知道，现在的担子太重，年青一代的人确实背负起来比较沉重。

然而，时间不等人，中国输了百年，岂能在下一个百年继续落于人后！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是的，你若是完成不了呢？”

“彭教授，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完成不了是什么？是我能力不足，还是我学艺不精？”

张永明倒是敢说，逗得彭教授哈哈笑起，也不管旁边杨助理和李亮变了脸色。

“学艺不精？能力不足？哈哈，若是都有呢？”

张永明望着彭教授蓄意缓和气氛的笑脸，低声说道：“彭教授，我如果学的不好，我会笨鸟先飞，我会熬夜点蜡去学习，我如果不理解，我会翻遍群书去学习。我只希望有个机会，一个能抓住就不会放过的机会。也许在您看来，我就是个穷学生，一无所有，而且身无长物。但是……”

张永明心突然酸酸的，又想起近百年来的历史，他有一种天然不同于其他孩子的使命，一种与别人不一样的心思，他不是个只读书的孩子，也不是个仅仅喜欢糊口的匠人，他想做的是新一代的中国年轻人。

彭教授放下茶杯，盯着张永明的脸，等着他说下去，“哦？”

“我不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更是新中国的年轻人。作为中国人，数千年来，中国的技术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中国的年轻人曾经是那样的骄傲与自信。可是百年来，从甲午海战到鸦片战争，再到一个个丧权辱国的割地赔款，中国进入了无限黑暗的百年！”

张永明想到这里，哽咽起来，“在这百年中，我们中国人，中国年轻人在五月四日这天发出过呐喊！百年前的先烈们，他们用血肉告诉世界上的人，中国人不会停滞不前的，中国会穷则思变，中国会努力学习追赶的！可即便是努力，当赛先生和德先生进入中国之后，中国的年轻人却日益发现自己的弊端……”

“这弊端便是我们天生与洋文格格不入的理解力以及做事逻辑。伴随着格格不入，撞击之下便是做事的手足无车与茫然。百年来，中国年轻人曾经思考过实业兴国，也曾经考虑过格物求新，更想过科教强国！尽管这些思想用了百年的时间去实践，实践起来艰难万险，又苦难重重，可是中国年轻人，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

张永明缓缓拉高自己的声线，诉说着自己对于中国，对于中华民族，对于华夏九州的眷恋与尊重。

“他们不怕麻烦，不怕苦难，不怕困难！中国的年轻人，用一代又一代的毅力，用一代一代的精力，全神贯注，即便是蜉蝣撼树，也要愚公移山；哪怕是毫无进展，也要有所收获。百年来，中国年轻人从来没有在乎过短短几年的变化，反而是求取数十年甚至百年的进步。为什么？”

张永明像是自问，又像是询问，他看着彭教授，却又像是看着未来的某个时间点。

“为什么中国的年轻人愿意耗竭自己的年华，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的去时间科教兴国与实业兴国？因为，我们在大机器时代输给了西洋，因为我们在本世纪初输给了西洋！我们虽然输给了科技，但是，时间从来没有抛弃我们，我们有夸父逐日的劲头，有愚公移山的耐心，更有精卫填海的勇气！我们……”

“是的，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并不想浑浑噩噩的度日，我们想着的是让中国，百年来筚路蓝缕的中国再一次崛起！因为，中国屹立在东方，曾经是八方来朝的天朝上国！因为，中国屹立在东方，曾经是天下为之向往的人间天堂！天朝上国的地方，科技最强的诞生地，岂能因为区区百年而一落千丈！我们……”

“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必须要争回中国本来的地位，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必须要给世界看看，我们有物力、有耐心、有精力更有一批有报国之心的有志之士，我们会聚在一起，聚沙成丘、聚水成海，以跬步度量科技，以溪流容量未来！”

张永明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这个静静看着自己的彭教授，“正因为有无数个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有这样心思的年轻人，才使得中国的科技日新月异，才使得中国的未来可期。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并不是仅仅为我个人，我更想为我这个群体的年轻人说句话。”

彭教授望着张永明，嘴角的笑容加大，“说句什么话？”

“请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舞台，一点时间，一点信任，让我们这一代年轻人聚在一起努力创造，改变中国现在万国造的电力技术。成就不仅仅是来自某个地位的高低，也不是赚钱的多少，更多的是一群人做成一件大事，一件百年来，众多年轻人，一代又一代传递下来的大事！而这件大事在我看来就是让中国人拥有自己的电力技术！”

张永明仿佛看到了未来变化的模样，继续说下去，像是在告诉未来的自己，“中国人一定要拥有自己的电力技术，不仅是水力发电，核电发电，更要有风力发电，还有那传送很远都不会出现消耗的电压设备与电线。或许，我们这一代年轻人聚在一起，几十年后，电力说明书不再是洋文了，或许就是中文了！也许，所有中国电力技术的人都要开始学习中文，讲中国话，写中国字了！若是……”

张永明的眼角有了泪光，“若是有那么一天，或许中国百年来，实业兴国的心愿就实现了其中一个，但是，哪怕是这一个，都足以让民族扬眉吐气了！因为……中国需要拥有自己的技术，也需要拥有自己的骄傲！引以为傲的骄傲！我只想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管多难，不管多么不可思议，或者，您也可以认为我异想天开，但是我就是想做这样的事情。”

“你想让电力技术的说明书成为中文的？”

彭教授放下茶杯，表情严肃，像是听到了什么共鸣的话语。

“是，我想在不久以后，电力技术的说明书是中文的！为了实现这样的梦想，我愿意努力学习电力技术，更希望跟一群伙伴一起创造这样的未来。”

彭教授严肃地说道：“你可知道，你说了什么？”

“看似是笑话，但是，未必是笑话，也许是神话的话。”

张永明很清楚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他真的希望，中国电力的未来，就是这样的。

“那你还敢说？”

张永明望着彭教授，眼神明亮，“彭教授，年轻人应该有梦想，哪怕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只要有梦想，努力的朝着这个梦想而且，终有一天会实现的，尽管不一定是在我年轻的时候，甚至我死之前也看不到，但是我相信，只要我现在努力了，将来就会实现，也许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就会用上中国自己的电，看着中国自己的电力说明书。即便这个梦想可能是荒诞的，但是谁能说，荒诞就一定是不可实现的？我相信，只要有梦想，坚持不懈的朝着这个梦想走，哪怕是爬，都能爬到终点的。愚公说，人生代代无穷，只要坚持不懈，不管多少代人，终会实现的。”

张永明的话让彭教授深吸一口气，像是打动了彭教授一样，“人生代代无穷已吗，爬也要爬到终点！呵呵……孩子啊……”

“彭教授……您说……”

“你真的像极了年轻时代的我啊，虽然大言不惭，但是谁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坏事呢？”

“彭教授……您的意思是？”

“你说的对，做事先做人，做人更重于做事。你有这份心，感动了我，虽然你未必是资质最好的那个，但是我相信，你想让电力技术更上一层楼的心是真诚可信的。人生最难得的便是真心人。既然你真心这么想，我来培养你又有什么问题？既然你与我想的一样，或许，从你我这辈开始，很多事情就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了。”

彭教授才说到这里，一声笑传来，“哈哈，你这老东西，听了年轻人这慷慨激昂的话，被感染了？”

张永明看向来人，才发现是浙江出版社的社长张泓，他怎么来了？张永明很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教育界的大人物。

“老张，你不去赵城那边待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东南西北风，终归是有一种。这个年轻人说的有意思啊，比我认识的苏建国说的还铿锵有力。这代年轻人不容易呢。”

张泓笑眯眼打量着憨态可掬的张永明。

张永明手足无措的看着张泓，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