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生哪里可能来要钱,他只是听着这些人说冯怀林傻了,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于是敲门的动作更卖力了。
好长时间,邓云枝才过来开门,即便开了,也只有一个小缝,透过缝露出两个滴溜溜的眼珠,像看土匪一样,看向周桂生。
周桂生心知邓姨对他有意见,尽量摆上讨好的笑容:“邓姨,怀林在家不?我找他有事,你帮我跟他讲一声。”
“说什么说?”
邓云枝完全不给周桂生面子,当场就大喊:“你找怀林要做什么?上次带着他亏钱了还不够,现在又来!非要把我们家搞得家破人亡你才满意?”
周桂生的脾气也上来了,心想要不是你那王八蛋大儿子干的好事,现在别说他周桂生和冯怀林了,恐怕整个柳湾村都要富起来了。
咋地现在这话讲出来,像是他周桂生把五十万给卷跑了呢?
周桂生越想越气,他周*就算真的把冯怀林带上了歧途,那最终害了冯怀林可不是他,这不能什么屎尿盆都往他头上扣吧。
周桂生就透过门缝,跟邓云枝对着瞪:“邓姨,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五十万是我和冯怀林挣的,结果被冯怀江卷走了,我还没找您麻烦了,您倒先找我麻烦啊!”
邓云枝是什么性格?平生最听不惯别人讲他儿子一句不好,特别是大儿子,这一点邻里乡亲都清楚,讲话也都尽量避开着些,可惜周桂生不是那种人,他人横,脾气更横,张嘴闭口都是大实话。
但这世上,哪有人喜欢听大实话呢?
所以邓云枝怒发冲冠,脑袋上的头发都快一根根竖起来了,她像破了音的小号,叫起来跟村里的大白鹅一样:“周桂生!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当初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怀林和怀江一块创业的,现在你又把责任都怪到怀江身上,你真不是个东西!孬种!”
“呵呵呵!”
周桂生忍不住冷笑三声,他是真没想到会碰见这种事情,大家伙心知肚明,那冯怀江是自己硬着头皮加进来的,怎么变成他非要拉进来的呢?
周桂生肺差点气炸了,又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天天挨揍,这心里那叫一个不好受,大男人的又不可能气哭,只能越气越握紧拳头。
就在他刚要开口骂街的时候,大门内传来一个疲惫沧桑的声音。
“娘,是*吗?”
冯怀林走了过来,见邓云枝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笑了笑,将邓云枝推回屋内:“娘,你回去吧,我来跟他说。”
嘎吱一声,大门被打开了,冯怀林穿着裤衩站在门口,与周桂生无二般,面色蜡黄,双目无神,胡子拉碴,仿佛几天过去了几十年,老了甚许。
周桂生看得心疼,就叹气,越叹气就越是心疼,越是生气,他用力跺脚:“你说这钟赫轩和冯怀江,真不是个东西!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冯怀林苦笑两声,问道:“张哥这几天有找过你吗?”
“没有。”
周桂生摇了摇头:“张既明回了他那个小垃圾站,也不知道最近在干什么,我也是听说你傻了,所以才赶紧过来看看的。”
冯怀林伸出拳头,咚得捶了一下周桂生的胸口:“我哪有那么容易傻,对了*,我这几天,想通了一件事。”
周桂生揉了揉被冯怀林捶打的地方,其实不疼,但这一下,象征着曾经的冯怀林又回来了,周桂生还是蛮高兴的。
他问道:“想通了什么?”
冯怀林的目光,炯炯有神:“我打算去徐州找他们!我要当着他们的面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情况,无论还剩多少钱,我都会带回来!”
周桂生吓了一跳,但细细琢磨,又觉得蛮有道理,他问道:“要我跟你一块去吗?要是让我逮到他们,我打死他们!”
“你和张哥就不用去了。”
冯怀林拍了拍周桂生的肩膀:“我有事情,要你们帮忙去做。”
周桂生不由大喜,他就知道冯怀林不会就此颓废的,连他周桂生都不服,想来冯怀林更不可能甘心,果然!冯怀林早有打算。
周桂生忙问道:“你要我们去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去找人。”
冯怀林说:“找那些之前跟我们合作过的人,用我们的信誉,跟他们换取贷款,总之,用一切方法,再把梦豪做起来!”
周桂生略微皱眉,声音沉重:“真的行吗?”
“不管行不行,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冯怀林盯着周桂生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出了这番话,冯家大门前,两个大小伙子同时沉默下来,他们乱糟糟的头发就像十八世纪的艺术家,不修边幅的胡子就像八十年代的流浪歌手。
半晌之后,周桂生深呼吸一口气,将右手,重重地放在冯怀林的肩膀上,然后一拍,又一拍,他深沉的话语中,带着坚定的信任:
“好!我相信你,你放手去做吧,我们等你的好消息,你也,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说完,周桂生连头都不回,像一条撒缰的野马,直接大步流星,消失在乡村小路上。
冯怀林则一直站在家门口。
良久,良久。
冯怀林离开村子的时候,距离他上一次离开,已经过去大把个月了,结果没想到,还是没什么区别的,走来走去,也没能脱离“钱”这个字,反倒越陷越深了。
冯文祥和邓云枝站在门口看着儿子远去,冯文祥不停叹息,叹了一口接一口,把冯鑫叹得好几次以为爷爷的嗓子坏掉了。
冯怀林走的事情,不晓得让哪个大嘴巴给抖了出去。
若只是阐述事实那倒也罢,有个混蛋张口就说冯怀林跑路了,欠的钱再也不还了,以后也再也不回来了。
好家伙。
这一闹,让好不容易歇息下来的竹湾村,又热闹了起来,让门可罗雀的冯家,又整日闹哄哄的。
冯鑫,连学都没法上了。
而冯文祥,则整日搬个小凳子在门口与大家伙讲道理,讲了十几天,把他四十多岁讲得老成六十岁,把他原本就不好的身体,彻底讲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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