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说到做到，他们举起拳头，每个人都对准一个位置，狠狠抡拳头，打得周桂生弯下了腰，又打得他直接趴在地上。

周桂生遭不住这么多人揍他，就躺在地上，全身缩起来，两条胳膊护住脸，两条腿保护好重要部位后，其他地方随便这些工人揍。

工人们揍得不解气，一边喊着要揍出老二嘴脸，一边把拳头换成脚，使劲对着周桂生得屁股踹，一直踹到腿也酸了，才罢休。

村民们看的直摇头，心想以前那个威风八面的周桂生哪去了呢？又想一想，周桂生其实还在，只是不威风八面了而已。

这回啊，周老二是真成老二了。

周桂生就躺在地上，一直到工人们和村民们都走了，也不起来。

他黝黑的双手，死死抓住地上黄泥，把堪堪长出来的杂草根都连根揪起，他闭着眼，眼眶里泛泪，可周桂生拼命忍着，怎么，都不让眼泪流下来。

牙齿咬得吱吱吱作响，身躯像触电了一样，忽然激烈缠斗起来，周桂生一拳打在土地上，泥地被砸出一小块凹陷，他的指关节，也砸出了血丝。

周桂生恨，他恨钟赫轩，恨冯怀江，更恨他自己，都是他周桂生，如果不是他的话，恐怕现在一切都好，没有金属加工厂，没有五十万，更没有兄弟的背叛。

但后悔也是没有用的。

张既明还算看的明白，所以从五十万被卷走后，他就开始寻找解决方法，甚至回到了那个小屋子里，重新开始收垃圾。

期间，张既明也试图召集过周桂生和冯怀林，可惜，周桂生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而冯怀林，也彻底失魂落魄，甚至连面都见不到。

这些日子，过的最苦的人，是王娟和冯鑫。

冯怀江在的时候，这母子俩就没过过好日子，冯怀江消失后，更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烂摊子。

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砸门，也有砸窗户的，有一次冯鑫上茅房的时候，忽然丢进来一大快石头，把冯鑫肩膀砸脱臼了，一连疼了好几天。

王娟每日以泪洗面，不敢出门，但却不得不出门，如果不出门，他们母子俩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因为一个冯怀江，他们连日子都不过了。

这时村民们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些整天游手好闲的，还天天找茬找事，反正他们也没事干，当成饭后消遣也是不错的选择。

王娟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回了娘家，她原本想带走冯鑫，但冯鑫不想去，邓云枝也不同意，也就干脆把冯鑫留了下来。

邓云枝就整天碎碎嘴地骂：“这臭婆娘，这臭婆娘，能同甘就是不能共苦！”

听到这话，冯鑫就忍不住替他娘说两句话：“奶奶，俺爹也没让俺娘过过好日子啊！不能说同甘。”

邓云枝就拍冯鑫的小脑袋：“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

说到这，她又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眼泪唰唰唰地流了下来：“不知道怀江现在在哪呢？过的怎么样，吃不吃的饱啊，穿不穿的暖啊？”

冯鑫听的不舒服，就问邓云枝：“奶奶，小叔呢？”

见孙子提到小儿子，邓云枝就一边生气一边淌眼泪：“你没有小叔！要不是你小叔，你爹也不会这样，你娘也不会走，你家也不会散！”

躺在摇椅上的冯文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在这几天苍老了许多：“怀林也是好心，哪知道钱会被卷走？”

邓云枝立马瞪大眼，声音高亢有力：“冯文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大儿子有问题！我告诉你，冯怀江干不出来这种事，肯定是那个什么钟赫轩教他的！”

冯文祥就叹气，不讲话了，心想你儿子什么习性你这当娘的怎么就一点数都没有呢？

但现在邓云枝又是生气又是伤心的，冯文祥也不想触霉头，干脆继续躺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吹着风，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帮怀林度过这个难关。

话说回到冯怀林。

这个一心回村，想要做成当年父亲没有做成的事业的冯怀林，在经历这样一场事件之后，他怎么样了呢？

事实上，他在睡觉。

没错，经历过这样一场被背叛的事情后，冯怀林彻底蔫了，整天也不想吃饭，也不想出门，基本除了睁开眼睛看天花板外，就是闭着眼睛睡觉。

冯文祥企图跟他交流过，可惜这小儿子什么话都不想说，就光听，听了也从不发表任何言论，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照村里人的话说，冯怀林那是傻了。

这句话在村里越传越真，越传越邪乎，说这五十万是冯怀林跟老天爷借的，现在还不上，就变傻了，这骗谁啊都行，绝对不能骗老天爷。

于是下地的时候，那些老妇女就凑在一块，又是撅嘴，又是摇头：“这生意啊，就是不能借钱做，借完钱还不上，你看，因为五十万，人都变傻了。”

大家也都觉得很可惜：“好好的一个大学生，多可惜，多可惜。”

这话传到了周桂生的耳朵里，他听到后整个人蒙圈了好久，这时候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刮过胡子了，胡子长满了下巴，沿着双颚往上，几乎延伸到耳根。

周桂生右手拿着半截香烟，左手拿着半瓶白酒，看着自家天花板上的蜘蛛网，自言自语：“多可惜，多可惜。”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总不能真的因为五十万，就让他们几个人，这辈子都毁了，于是周桂生直接爬起来，用力摔碎半瓶白酒后，夺门而出。

周桂生觉着，他周老二就算真废了也就废了，本来就没什么出息，但冯怀林不一样！冯怀林是大学生，真有能力的大学生！

他周桂生废一百一千个都没问题，但冯怀林，绝对不能废！

咣咣咣！

周桂生跑到冯怀林家门口，用力砸门，大声喊：“怀林，怀林！”

邻居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了出来，乍一看，竟是没认出来周桂生，多看几眼后，大家伙都惊讶道：“周老二，你头发和胡子都长那么长了！”

周桂生懒得理他们，随口回道：“这叫披头士，你们不懂。”

这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不明白披头士是什么意思，他们这时候只听过广播里的小虎队，去过城里的可能更喜欢谭咏麟张国荣等等。

但并不重要。

他们一个个嬉笑：“老二，你也来问冯怀林要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