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一整个晚上,儿子都显得闷闷不乐。因为我被老师从节目名单上除名,引起了儿子的不满,我假装不解地探问:“桐桐,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儿子仰着脸,嘟着嘴问:“妈妈,为什么小朋友的妈妈都表演节目,没有你?”
儿子稚嫩的童音拖声拉气的,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失落。
我耐心安抚:“老师昨天晚上调整人数,把妈妈从名单上除去了。”
“一定是因为妈妈不会跳舞。”
凯杰笑出声来,我抬头看他,他假装认真地看电视。
“明年六一,妈妈一定上台表演节目,可以吗?”
儿子想了想,失落地回答:“好吧,妈妈。”
他说完,认真地问我:“妈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会。”
凯杰再一次笑出声来,我不满的瞪他。
“唉唉唉。”凯杰站起身来,女儿手中抓着蝴蝶兰的花瓣,咧开小嘴开心地笑:“花花,花花。”
“我的小神鸟,你神兽哥哥小时候把叶子摘下来,你就把花瓣摘下来,净给我添乱。”
凯杰拉过女儿,板着脸教训道:“不能揪花花。”
女儿被爸爸抱进怀里,她甩动小手,踢蹬着小脚,咿咿呀呀地发脾气。
“让她摘吧。”我说,“孩子的世界本来就那么小,我们要给她自由。”
“哪天要我脑袋,你给不给?”
“坏爸爸,坏爸爸。”女儿一边击打凯杰,一边叫骂。
我将女儿抱入怀中,将她放到盆栽旁,女儿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说:“馨馨,摘花花,花花会痛啊,馨馨不摘花花,好不好?”
女儿不说话,一把揪住了花花,之后咯咯笑起来。
凯杰呵呵笑了两声,揶揄道:“这么小的孩子,说教根本就是废话。”
“最起码,我要尽可能不去压制她,被过分管教的孩子情商低下,就好像你。”
“神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儿子和女儿早早的睡去了。我与凯杰靠在沙发上,各自捧着手机。他玩游戏,我看视频。凯杰玩完一局游戏,问我:“在追剧?”
“算是吧。”
“偶像剧?”
“嗯。”我回应着,抬头看着他,说:“我时常想象自己每天穿梭于上班的人流,出没于高档写字楼,迈着稳健的步子,胸有成竹地投身于激烈的职场争斗中。那种生活一定很过瘾,最起码,我没时间忧愁烦闷,不会被琐碎的家务搞得心力交瘁的。”
凯杰一脸不可思议状,他摇头晃脑地揶揄:“那种生活离你很远,好像天与地的距离。女人都喜欢浮想联翩,所以,男人要奉上耳朵,听你们说白日梦。”
我瞟他一眼,不满地说:“每天被困在柴米油盐,琐碎繁杂的家务中,我也需要自我调节。”
“我理解。”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打算进行下一局游戏。
我说:“儿子都对我不满了。”
“孩子说话,不必放在心上。”
“我最近特别想考教师资格证,可是,每次想拿起书本,又觉得头疼,我现在的英语水平还不如大宝呢。”
“你可是师范毕业,可以考虑重操旧业。”
凯杰放下手机,问我:“你当时为什么要去辅导班?为什么不去正规学校,至少有寒暑假,还是事业编。”
“面试没通过。”
凯杰呵呵笑着对我打趣:“也是,你往面试官那一坐,就好像他们才是来应聘的。”
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对身份感的迷茫,对家庭生活的倦怠,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苦恼。
凯杰打算玩下一局游戏,我嗔怪:“你能不能不玩游戏?孩子大了,会学坏的。”
“儿子还小呢。”
“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那么风轻云淡的,孩子的成长好像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顺其自然,你是典型的母亲焦虑症。”他说着,向我挪挪屁股,假装认真地说:“我玩游戏,那是为了锻炼专注力。”
我嗤之以鼻,揶揄道:“儿子哭喊着找爸爸,你却一边说找妈妈,一边玩游戏,这就是锻炼专注力?”
“介入手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要往墙上钉钉子,进不去,使使劲。我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我要做的事情关系病人生死。”
我无话可说,或者说压根不想说,这种志得意满的男人大概不止凯杰一人吧。
那年六一,儿子呼吸道感染刚刚好转,我连续几夜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凯杰值完夜班进家,也像今晚一样,靠在沙发上玩游戏。
窗外传来了哀乐,我依稀听到悲悲切切的哭声。我觉得,一个人得以安息,斩断生活中繁杂的一切,为什么要搞得悲悲戚戚呢?相较于近乎窒息的生活,享受另一个世界的安宁有什么不好?
“有人去世了。”我说。
“嗯。”
“为什么非要放哀乐?”
“人死总不能放欢快的音乐吧。”
“死不见得是坏事。”
“只能说你的想法和常人不一样。”
“大家都厌倦活着,可是,遇到了死,又为什么要悲悲戚戚的。”
他头也不抬地问:“谁厌倦了活?”
“你在虚拟的世界里如鱼得水,这就是厌倦生活。”
“别再拿我玩游戏说事,我已经累了一个晚上。”
“从儿子出生到现在,我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我比你值夜班更累。”
他好像没听到我的抱怨,说:“半夜里有人就诊,我听到敲门声,起身说等一会,可穿好白大褂,出来却不见人影了。今天一大早,就被投诉逃岗。”
他每次心烦意乱,我都会保持沉默,我常常告诉自己要理解他的疲惫,可我也同样累,但他也许从不那样认为。
我说:“我们带儿子出去玩吧。”
“我累着呢,你们去吧。”
“我想让你陪我们去。”
他继续玩游戏,头也不抬地说:“我真得累了。”
我不满地责怪:“累了,为什么还要玩游戏?”
他放下手机,一脸厌烦地说:“你越来越喜欢无理取闹。儿子睡了,你可以陪他睡会。儿子玩玩具,你可以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懒得做饭了,可以叫外卖。我上班一天,刚做完手术,又要接受家属询问,电话一个接一个,哪怕吃饭上厕所,一根弦都得绷得紧紧的。我玩游戏,是为了放松,又不是高中男生,为了游戏荒废学业。”
我不说话,他接着数落我:“你有多大的不满?每天苦着脸。这是你亲儿子,不是捡来的。”
“十月怀胎是我一个人的事,阵痛分娩是我一个人的事,孩子吃喝拉撒,生病哭闹,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月子失养,一边吃药,一边带孩子,全都是我咎由自取。”
“每个女人都要生孩子带孩子,不见得人家都像你一样满腹牢骚。”
一番争吵之后,我一个人带儿子去了室内游乐场。在室内游乐场,我可以坐下来,会比公园相对轻松许多,可这种轻松却让我感觉困顿。一段时间以来,我特别喜欢发呆,时常看着儿子,回到自己的幼年时光。五岁前的记忆,模糊却又如同幻影般跟随我,让我多了些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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