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邂逅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乡背井地出外打工啊。

这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一盏气死风灯，瞬间照亮了前方的路。

翻过了一道沟，赵光停下了脚步，从妹妹手里拿过那盏气死风灯，回头说道：“这灯我就放在山前镇来凤小超市里面，下次赶集的时候，山子哥给拿回来。你们别送了，梅子早上还有课，畅子哥的腿脚不方便，山子哥还要侍候老人和孩子，再走下去，你们都误事了，我走了。”

他说完，从赵山的肩上取下行李包裹，背在身上，也不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摆了摆。朝着山沟对面倾斜着身子爬了上去。

妹妹压抑住哭声，她不想哥哥临走还要担心她。

赵山和赵畅看着那一盏灯光慢慢地走到了山沟的另一面，停下了。

“回去吧，说不定我在城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很快就回来了。山子哥，畅子哥，妹妹就拜托你们关照了啊！走了！”微弱的星光不能显露出妹妹他们的身影，天，黑漆漆的，赵光根本看不到三个人担心地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这盏灯。

但是，他知道，这个世上，起码有三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盏灯和影影绰绰的那个人越来越远。

突然，赵畅又开始吼了：“十梁那个哎九谷呦八面坡，灾年啊总比那丰年多。七年呦旱涝哎仓无鼠，六峰呦五涧哎四面壁。三家呀倒有啊两家哭，剩下一家呀穷乐和……”

这一次赵山没有打断他，只是轻轻地念叨着：“给光子送行，唱这种悲伤的歌好吗？”

夜里走山路必须十分小心，稍有不慎，就可能从梁上滚落到谷底，受伤都是轻的。

不过，很快，东方就现出天光来。

赵光熄灭了气死风灯，大踏步地开始疾行。即使紧赶慢赶，他还是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山前镇。

今天不逢集，镇子里冷清清的，马路上看不到一个人，更没有摩的。

赵光心里有点后悔了，算了半天，忘了山前镇就是个很小的村镇，这里不逢集，哪来的摩的啊？

而且，就连那个来凤小超市都没有开门呢。

看来，要走着去县城了。

赵光在路边的棚子底下看到了那张沉重的熟悉的原木桌子和被铁链子拴在一起的木凳子，就走过去，把气死风灯放在木桌上，坐了下来。

这一路，太累了。

“要我说啊，就不该这么早出来。都是梅子这孩子催的，她精神头真是够足的，一宿不睡也要做好饭等着我吃完好上路。她就这么盼着我出门吗？”赵光摇摇头，轻声道。

不是他对妹妹催他早点出门不满，而是觉得这孩子做任何事都太认真了。

他从妹妹给他收拾好的大包裹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摞还有热乎气的大饼。全都是白面大饼，没有掺一点红薯面！

“哎，这孩子，把家里的白面都为我烙大饼了吧？”赵光一边埋怨着，一边感动着，一边拿起一张大饼使劲咬了一口。

他这个年纪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凌晨吃的那一碗面条早就在走山路的时候消化干净了。

他一口大饼，一口咸菜吃得正香呢，感觉脚边有东西在磨蹭他的左脚。

低头一看，一只小黄狗可怜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大饼，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在哭！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被人遗弃的土狗。书上又叫中华田园犬。

赵光是个心特别软的人，看看手里的大饼，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看到这个小狗真是很可怜，就随手撕下一小块丢到小狗的嘴里。

这小狗居然一下子就叼住了这一小块大饼！不仅这样，还懂得站起身来，两只前爪合拢不停地给赵光作揖！萌哒哒地，让赵光心里涌起一股子暖流。

然后，小狗才趴在赵光的脚边，慢慢地开始吃饼。

“轰轰！轰轰轰！”

一阵摩托声就在赵光的耳边响起。

他抬头看去，一辆摩托车正从坡下的马路上朝着这里开过来。

那轰轰的声音，就是摩托爬坡的时候轰油门的声音。

太好了，居然有摩的过来了！

等摩托车到了棚子跟前，赵光才看到，车后座上还有一个姑娘呢。

“陶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顺着这条小路走到头，很可能会发现一条羊肠小道，顺着那条小道，走下去，千万别走岔了，有个三小时到五小时，或许可以走到山后村。那个鬼地方我也没去过，就是经常来山前镇送客人听说过那地方。

唉，你说，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山村来扶贫？”

开摩的小伙子同情地跳下车子后座，正在活动发麻双脚的那个姑娘说道。

“这位大哥，不是扶贫，是脱贫。我是来山后村帮着赵主任一起带领村里人脱贫奔小康的。”姑娘笑道。

赵光在一旁听呆了！

他手里拿着半张大饼，呆呆地看着这个看上去比妹妹个头矮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子十分荒谬的感觉。

就你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带领我们脱贫奔小康？难道，你不知道村里青壮年几乎都走光了吗？

看到那个小伙子打火要走了，赵光赶紧喊道：“等等！请问，你去县里吗？我想打个车，多少钱？”

开车的小伙子笑了：“还以为你是镇上的人呢，我正要回县里，你要是打车，正好顺路。上来吧，给你少算点，十五块钱吧，你的狗就不要钱了。”

赵光道：“这小狗不是我的，我是山后村的，摸黑就出来，在山路上走了快半宿，累了，饿了，正在吃点东西垫补一下，它就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所以，我就喂了它一点饼子吃。我不是这镇上的人，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狗。”

赵光说着，背起大包裹，提着气死风灯，就要坐到摩托车的后座上。

“等等！”姑娘在旁边喊道。

开车的小伙子笑道：“姑娘，车钱张副县长已经给我了，我走啦。”

“不是，我是说，我想问问这位大哥，山后村怎么走？他不是刚才说了吗？他就是从山后村来的啊。”姑娘急切地说道。

赵光停住脚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