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明天早晨空腹做胃镜，记住了。千万不要吃东西。”

电话里，何菁特意强调了空腹两字。

“那可以喝水吗？”思思问得仔细。

“不可以。明天是王垒叔叔亲自帮你做无痛胃镜，最多半小时就好了。你就忍忍吧！”

“王叔叔帮我做啊！那太好了！”思思听说王垒亲自上阵，之前关于做胃镜的若干种顾虑统统打消了。

上次空腹抽血查生化，还好没事，白紧张了一场。但愿这次做胃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快过年了，思思等着吃好多好吃的呢！胃不好，就算是有山珍海味放在自己面前，她也吃不下啊！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夜了。按照老家的风俗，这一天家家掸尘、祭扫、准备年货。思思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奶奶家过小年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爸爸王闯还只是某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妈妈何菁也就是个普通的大夫，俩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挤长途汽车回奶奶家。奶奶看到她就抱起来亲她小脸，还带着她到庄上串门，庄上的那些乡亲看到她都把她当成自己家的孩子对待，拿出糖果装进她的兜兜里。奶奶抱着她走一圈，她回来时的小衣服兜里和手里都塞满了糖果。

那个时候父母也恩爱，家里虽然没啥钱，但日子过得也不赖。在奶奶家她听得最多的是“咱娃回来了！”这个咱字一下子拉近了她与这个庄上人的距离。

但自从王闯辞职下海后，一切都变了。小年他们不再回老家，到后来父母离婚后，思思连奶奶家也不去了。那句“咱娃回来了”她已经好多年没听到了。

王闯是王闹的爸爸，不是思思的。这个念头一经产生，排外情绪就在思思心底落地生根。

思思可不想在奶奶家看到那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王闹在奶奶家撒泼。她也不想让奶奶夹在两个孩子中间为难。

想到这里，思思的鼻子一酸。不想那么多了！还是想点好的吧！

对了！明天小年，不就是自己那家实习的公司放假的日子么？也不知道自己离司后那个爱穿高跟鞋的主管忙成啥样了？研发部那个给自己咖啡惹她犯病的姑娘咋样了？

思思想起了自己实习的那间挂了HR牌子的办公室，想起了落地的玻璃窗，以及站在玻璃窗外远眺A城全貌的时光，想起了那首《无声的雨》的旋律......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模糊起来。这才离开A市几天时间啊！咋感觉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思思恍惚中，眼前闪过放假后这些日子的一幕幕场景。

舅舅的大餐，同学聚会，抽血化验，生父的礼物.....

在时空交错中，思思学会了思考。

思思是打了全麻被护士推进手术室的。手术很顺利。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已被用约束带固定在手术床上。王垒叔叔是如何把那根足有半米长的橡胶管通过她狭窄的咽喉部位穿过她的食管到胃。她只感觉自己美美地睡了一觉。这一觉补足了她一个学期来熬夜欠下的觉。

除了在睡梦里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何菁在手术室外焦急无奈的样子，其余的真的一点没感觉到。

“姑娘，回去后注意休息，4小时内不要喝水，4小时后再喝点冰的流汁食物。这几天吃饭要注意，尽量吃面条或稀饭。”

护士拿了一张处方给她，母亲何菁赶紧接过来。

“这是三天的消炎药，上面的说明，你们记得回去后按要求吃。”

“思思，没啥不舒服吧？”

何菁把思思的鞋子递到她面前。

“没啥。护士，我的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思思不放心自己的病，她想等自己的胃镜报告出来后再回家。

“没问题，就是慢性胃炎，夹掉了你一小块息肉。”

王垒已经从手术室换了衣服出来，拍拍思思安慰道。

“息肉？良性还是恶性？”思思紧张地问。

“别担心，我看到没问题，良性可能性大。你不要太紧张了，已经夹掉了。”

“对，不要紧张。没事了！”何菁跟着安慰道，其实她心里比思思更紧张。

“回去吧！好好休息。”

王垒冲思思说完话，又转向何菁作进一步交待。

“给咱闺女好好滋补一下。你也别总是带她到食堂吃，该给她买些乌鱼汤补补刀口了。”

“嗯，谢谢王主任您了。报告出来直接告诉我啊！”

“别您您的，怪生分的。你孩子就是咱孩子。给咱孩子做手术还感谢啥？”

医院家属区长大的孩子都是医院的孩子，大家都习惯把他们称为公家的孩子。咱孩子也就是大家一起要照顾的孩子。

思思听到咱孩子这三个字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奶奶家时听邻居说“咱娃回来了”那句话，心里不免一暖。

“叔叔，病理报告单啥时候出来？”这是思思最关心的一件事。

“一周后吧！”

“一周后不就年三十了？”

“放心，年三十我们也上班。”

看到思思母女俩往回走的身影，王垒不觉惆怅起来。他想到了那张离婚协议。协议发出去几天了，对方迟迟没回复。这名存实亡的婚姻他还要拖多久啊？何菁只比自己大七八岁，可对方孩子都上大四了，而自己的孩子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