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明月坐在办公桌前,手撑着脸颊,透过玻璃窗望着从楼里陆续走出来的人,猜测他们在议论晚饭吃什么或者晚上去亲戚家串门吧!
“龙明月!”邱毅喊着名字已推门进来,“你磨叽啥,不赶紧回家?”
龙明月站起身说:“有点累,休息一会。”
“啊?你和王凯去滨河路了?”邱毅立在木门上问。
“没有,只去了中缝子,冬锄家的稻子地恰好也在那。”龙明月搬动椅子朝着邱毅重新坐下。
“有没有想建棚的人家?”邱毅问道。
“有三户,他们的地种稻子收成不高,拼命施肥也无济于事,就想兑了地在滨河路种棚。可是冬锄妈头摇得慌浪浪,啧啧劝说再别上当了,她家棚拔了辣椒苗种包谷,又听人说南方培育的包谷个头大颗粒饱,运到北方卖得很便宜,细算笔账,咱的包谷棒子到能掰着卖,成本比人家高,零售价自然不能低。”龙明月认真地说,她没有说服冬锄妈的理由,她说的确实是实情。
“哦!老扁和焕利的棚好像没有点包谷,棚膜都破了大洞,地里长满小油菜。”邱毅抱着胳膊说。
他知道龙明月母亲的事了,下班后见龙明月的车子还在车棚,估摸心情不好,返回来想开导开导,又听见龙明月对今天的工作叙述得清楚,倒不好说啥了。
“我三舅家的棚也种包谷了,我推荐的小数包谷,能蹦爆米花,蹦的时候放块奶油撒上白糖,用纸筒装着卖,影院茶楼很流行。”
龙明月说着站起来,戴上帽子墨镜,朝邱毅做了请的动作,两人一起往车棚走去。
金会计在车棚擦车子,哼着歌转动车轱辘,车辐条明光锃亮。
“吆!龙明月,急着回家给继父做饭呀!”金会计看见龙明月提高嗓门说,她也看见龙明月的车子还在,故意在车棚等她。
“金姐,你不要太勤快,你的车子停在这,让我心虚不已呢!”邱毅笑嘻嘻打趣道。
龙明月见邱毅和金会计搭话,心里松口气,推了车子就走。
“龙明月,你妈搬到张奇家了,喜酒在哪喝的呢?”
金会计追着龙明月背影问。
龙明月身子一震,慢慢扭转头,蓝汪汪的眼睛像猫的眼睛,瞳孔渐渐变成细细的缝,随之精光一闪,脸上挂了愤怒,听得见紧攥着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金会计吓得往后退去,手里的抹布掉地发出的轻微声响,惊得她跳起来。
邱毅张开手臂拦住龙明月说:“快回家吧!弟弟妹妹等着吃饭呢!”
龙明月冷冷地看着金会计说:“你想喝吗?明天我给你卖最贵的泸州老窖,让你喝个够!”
“本来么,谁家婚嫁没有喜酒没有面豆豆?图喜气呀!”金会计先前挨了龙明月的忿对,心里憋着气好几日,昨天听说金花夹着小包裹儿上赶着去了张奇家,乐得笑出了声,终于揪住龙明月小辫子了!
龙明月跨前一步,脚踩在抹布上说:“世间的真爱都是不算计得失的,那些自诩的幸福多数是镜花水月,我妈自有她的福分。”
金会计朝邱毅瘪瘪嘴说:“你就嘴硬吧!我是好意提醒你,女人再嫁更不能随便,日后人家都瞧不起你的。”
邱毅挠着头为难地说:“金姐,你少说两句吧!”
“哼!”
金会计鼻子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好心当了驴肝肺!”
龙明月看了金会计一眼,说:“邱毅,送我回家吧!”
金会计目瞪口呆地看着龙明月坐上邱毅的车子,气得跺脚道:“死丫头!和她娘一个德行!”
“邱毅,麻烦了!我心里实在难受,有个人做伴能好点。”龙明月闷声说。
“我反正单身狗么,没啥事!你想说啥就说吧!”邱毅轻快地吹了一声口哨说。
“倒不想说了,你能陪我就很好了!”龙明月神色黯然地说。
国道上的庄稼收割干净了,土地像老人的脸遍布皱褶,裸露出的包谷根妄想抓住肥厚的土壤,无奈根须已干枯,鸟雀落在上面都摇晃不止。
“呵呵!那就不说了,我请你吃荞面血糕,好吗?”邱毅宽容地笑着说。
“好,是莲花寺跟前的那家吗?”龙明月答应,她不想回家,三妗子说晚饭后去张奇家,她惆怅地一直看表,时间过得飞快,都六点半了。
“对呀!我是那里常客,他家儿子接手后,改良了蘸料,重新装修店面,还搞了个开放式后厨,让食客监督。”
“哦!很超前哪意识,眀厨亮灶,在大城市已经兴起了。”龙明月赞叹道。
“他儿子买断了体制内工作,回家接了他老爸的班,除了荞面血糕,他增加的小吃都具地方特色,很多人呢!”邱毅滔滔不绝地介绍。
“哈哈!老板给你多少广告费呢?”龙明月爽快地说。
“那没有,有一回吃饭,我的新手机落在店里了,服务员交给老板,他想办法还回来,我就记住他了。”
邱毅坦荡地说。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龙明月的手机铃声大作,她吓得抓住邱毅衣襟叫道:“快停车!”
邱毅慌慌地下车,问:“这是国道呀,你想咱俩钻车轱辘!”
龙明月尴尬地笑笑说:“我三妗子的,你不知道她专制的很。”
“那就快接呀!”邱毅催促道。
“我……不接了,还是回家吧!改天我请你吃荞面血糕。”
龙明月说完急步穿过“丰岳省蔬菜基地”的大牌子,沿着马路边的柳树林小跑。
邱毅愣在原地,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和甩来甩去的马尾,不由地替她捏了把汗,想大喊一句“加油”!
龙明月一路小跑,到巷子口缓下脚步,竖起耳朵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蹑手蹑脚往门口移步。
“明月!”
身后传来二姨的声音,龙明月浑身一激灵,回头看见二姨抱着一个大袋子。
“二姨!”龙明月悬着的心放下来,三妗子总不至于当着二姨的面蛊惑她姐俩去大闹吧!
“你妈她呀!说走就走了,我给她缝床被子,也算娘家陪的嫁妆么。”二姨拍拍袋子,“这棉花是新疆带来的,都说装被子好得很!”
龙明月打开袋子口捏了一撮棉花,洁白柔软,纤维很长,说:“真是好棉花!二姨,你给姥姥缝吧!”
“明年出去打工的人再带么,你姥姥睡热炕,盖这棉花火气大。”二姨摸了摸龙明月马尾辫说。
“姐姐!”
龙明月听着陌生的呼唤,回头定睛看去,一个精瘦的男孩背着大大的蛇皮袋子,弓腰往大门口走。
“姐姐,我是张木,我爸让给家里送些大米。”张木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
“二姨,他是张奇叔的老二。”龙明月打量着张木说。
“你们先吃着,我爸说黄豆卖掉,宰只羊给你们。”
张木放下袋子规规矩矩说。
“娃乖得很,进屋喝口水吧!”二姨伸手抹掉张木额头的汗珠子说。
“听姨说,姐姐的电瓶车给电不灵,我对电器略微懂点,我给看看吧!”
张木对龙明月说。
“车子今天放单位了,车子的电瓶不行了,小纪说划不来换元件,他修了修能凑合骑。”龙明月望着张木稚气的脸,宽慰地说。
“这样啊!姐姐,家里还有啥活你说话。”张木不甘心地朝着院子张望,“趁天还亮,我把厕所出了吧!”
说完往厕所大步走去。
“嗨!别,张木,我们都花钱雇人掏厕所的。”
龙明月追上去说。
“明月!”二姨拦着龙明月,摇摇头使个眼色说。
张木已经脱了外套,抓起厕所门口的铁锹,跳进蓄粪池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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