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晚饭没有吃，包着被子一直睡着，龙明月单另做了碗酸汤面，让天琦端到上房屋。

“姐，妈不吃！”天琦端着原封未动的酸汤面回来。

龙红红接过面，加了点油泼辣子，挑到三个碗里，说：“咱仨分着吃了，不能浪费吧！”

龙明月推开碗说：“我也不想吃，我想去趟刘老师家。”

龙红红想了想说：“你高三的班主任刘霞老师吗？”

龙明月点头说是，前几天在国道旁碰见，她去给大女儿办的幼儿园帮忙。

“大女儿？姐，她女儿得乳腺癌切除了乳腺，男人嫌弃不要了，跳楼自杀了。”龙红红犹疑着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龙明月吃惊地问，刘老师的笑容亲切自然，说起大女儿办了幼儿园脸上的皱纹里都是自豪。

“两个月了吧！你刚说起，我才想起她高中带过你。”龙红红用筷子捞着碗里的面条说。

龙明月手抓紧餐桌沿儿，眼神飘向窗外黑下来的天。她记着刘老师的那句话“回来好，老师支持你”，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措手不及，心情跌入低谷，想找老师倾诉一番，可龙红红的话让她犹豫不定，刘老师背负痛失亲人的伤痛，怎能再去给她增添烦扰？

“刘老师独自带着小外孙，住在国道旁的老宅子，你想去，就去看看吧！”龙红红站起身收拾碗筷说。

“我去说啥呢？”龙明月为难地问。

“也是，叫个同学吧！去了有话题拉扯。”龙红红出主意说。

龙明月“嗯”了一声，掏出手机想了想，慢慢按了一个号码，对方很快接了，得知去刘老师家，说十分钟后过来。

龙红红耳朵尖，打趣道：“约的男生啊？”

龙明月甩给她一个白眼，转身出了大门，她不想薛立华的车开进巷子，站在通往国道的三叉路口等。

“上车吧！差点没看见你，错过了。”薛立华从车里探出脑袋说。

龙明月拉开车门坐在后面说：“巷子口太黑了，怕你不好调头，才在这……”

薛立华嘿嘿笑了，伸手递给龙明月一个苹果，关上车窗，一脚油门，车子出了新庄子，驶上109国道。

刘老师的父亲随儿子去了南京，老宅子显得清净空阔，周末小外孙被爷爷奶奶接回去了，刘老师也没做饭，泡了面坐在院子里吃。

看见薛立华和龙明月，开心地说：“今儿这顿饭注定不能吃泡面，你俩等着，我汆臊子汤下面！”

龙明月赶紧拦住刘老师说：“我们都吃过了！”

薛立华附和着连连点头，刘老师才做罢。

薛立华提着一袋子苹果轻车熟路进了厨房，切了一盘苹果端出来。

“你这孩子，还记得我用牙签插着吃水果的习惯，现在老了，牙口不行了。”刘老师推开泡面，拿起牙签咬了一口苹果。

“这是青州的套袋富士苹果，皮薄糖分足，很好吃。”薛立华笑呵呵说。

龙明月举起手里的半个苹果说：“我先饱口福了，真的甜。”

“高中时吃学校食堂，明月经常挨不到下课就喊叫饿。晚自习回去，半个油锅盔下肚才能睡着觉。”刘老师说着伸手捏了捏龙明月的腰：“吆！还这么瘦呀！”

“我妈说我死吃没打搅，怎么吃都不长膘。”龙明月自我解嘲道。

薛立华看了龙明月一眼，刚要说话，龙明月的手机铃声大作，是龙红红打来的，说家里出事了，让赶紧回去。

龙明月按下电话，朝刘老师摆摆手，慌里慌张地往门外跑去。

刘老师抓着薛立华的手说：“你快送明月回去，小心开车！”

车子快驶进巷子口，龙明月突然大叫停车，跳下车哇哇地呕吐起来，流着泪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

薛立华赶紧拿了瓶矿泉水，抚着龙明月后背，递给她水瓶。

龙明月抬起眼泪鼻涕的脸，无力地摇摇头，缓缓往家里走去。

“龙明月，等等！”薛立华追上来，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脸。”

龙明月站定，深吸一口气，从鼻子长长地呼出来，接过纸巾，仔细擦了脸，又揉了揉眼睛说：“我晕车了！”

薛立华看着龙明月走进家门，将车头调顺，坐进驾驶室点燃一根烟。

龙明月进门，家里灯火辉煌，上房屋顶打稻子时用的二百瓦大灯泡烁烁生辉。

“明月！你可回来了，你妈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龙明月的一只脚刚踏进上房门槛，二姨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说。

“黑天半夜，我妈爬梯子干啥？”龙明月快步走到床前问。

金花蜷成一团躺着，头发散乱，眼睛紧闭，牙关卡拉拉直打颤，脸色映着灯光煞白煞白。

“你刚走，妈就爬起来，吃了点花卷，说要连夜捶包谷，搬梯子上房，先前我给扶着，后来她说自己能行，我就回屋了。”龙红红偷偷看着龙明月怯怯地说。

龙明月没吭声，伸手轻轻按按金花的大腿，金花“嘶”地一声惨叫，龙明月吓得赶紧收回手。

“送医院吧！红红你找妈的医保卡拿上。”

龙明月蹲下身子，背起金花往门外走去。

“龙明月！”薛立华打开车喊道。

“你还没走呀？”龙明月背着金花放进车里。

龙红红跟在后面也上了车。

“我抽了根烟，才要走你就出来了。姨怎么了？”薛立华启动车子问。

“摔了，疼得厉害，可能是骨折了，得去医院检查一下。”龙明月伸展胳膊将金花轻轻揽在怀里。

“急诊检查费用高，去了就办住院走医保吧！顺带给姨体检一下。”

薛立华从后视镜看了金花一眼说。

县医院的急诊没有人，保安闲极无聊地围在门口打牌，见龙明月背着金花过来，其中一个人甩着扑克说：“先去挂号缴费，医生在二楼办公室。”

薛立华应了一声转身要走，龙明月一把拽住他说：“让红红去吧！”

薛立华跺了跺脚说道：“嗨！你呀！”

片刻功夫龙红红回来了，瞅了薛立华一眼说：“挂号室的说要住院的话，外伤得自己先垫付费用，怕是酗酒打架骗保的。”

“多少钱？”龙明月问。

“我身上有钱，你来扶着姨，我去！”薛立华和龙红红交换了位置，大步奔上二楼。

“姐，你有钱吗？”龙红红摸了摸金花的脑门问。

“我……也没钱，我想找人借么！”龙明月吞吞吐吐说，她的兜里只剩五十块钱。

“妈发烧了，看来真的住院哪！”龙红红把金花往起扶，让她的脑袋靠得更舒服点。

薛立华很快就回来了，捏着一把票据往衣兜里塞去：“先上二楼拍片子！”

说着蹲下身子，让要背金花。

龙明月赶紧拦住他说：“我来吧！那个票据你给我，完了我把钱还给你！”

薛立华推开龙明月说：“老同学不用见外，我来吧！”

拍片子，抽血检查，打石膏，护士往来穿梭，大夫交代注意事宜，最后挂上液体瓶子，折腾到了凌晨一点多。

龙明月望望睡着的金花，不好意思地说：“薛立华，谢谢你！你快回吧！”

薛立华抬手看了看手表，拍着肚子说：“我都饿了，你俩想吃啥？”

龙红红咧嘴笑道：“我么，要吃肉，羊肉夹饼！”

龙明月砸了龙红红一拳道：“我们不吃了，你快去吃了赶紧回家吧！”

薛立华挠着头皮说：“这么晚了，我妈的大门都上锁了！你俩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龙明月看着薛立华出门去，气得踢了龙红红一脚：“你馋死了，人家帮忙到半夜了。”

龙红红委屈地说：“你先前说你坐车都吐了，我想你肚子早空了，这会不垫补点，后半夜街上都没吃的了。”

龙明月一怔，拉了龙红红的手说：“你也踢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