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厨房的门被人踹开,傅文洁吓得差点把手中的东西打碎。
“你往壶里倒什么呢?”陆芳芳一把抓住傅文洁的手,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又吩咐道,“把蜡烛点着。”
蜡烛的光很快就将小小的厨房照亮了,陆芳芳皱眉:“这什么东西,乌漆嘛黑的,还这么重。”
邓静静凑上去闻了闻:“闻起来有药味儿,你这药哪儿来的?你有银钱?”
“我……我,反正不关你们的事!”说着傅文洁扑上去就要抢。
陆芳芳身子一侧,张小萍往前一步将罐子挡了下来:“你要是不说清楚,就不还给你。”
“这是我姐姐的药,你们凭什么抢!”傅文洁不知道在外头经受了什么,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原本可爱的小脸上现在多了几条血痕。
“你用的柴火,煎药的这个罐子可都是我们院子的,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就把药倒了。”说着,陆芳芳真的作势要倒。
“不要!”傅文洁尖叫着撕扯着张小萍,像匹受了刺激的小狼。
但张小萍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她推倒在地,傅文洁好像不怕疼一样,立马跳起来继续撕扯。
邓静静皱眉:“你不肯说,这药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傅文洁停下了撕扯,咬着牙站在原地。
邓静静以为自己猜对了,倒抽一口凉气:“小兔崽子,你不会是疯了吧!你又不会看诊,胡乱偷药,要是吃错了药,本来不会死的也得死得透透的了!”
傅文洁扁了扁嘴:“这药不是我偷的,我把姐姐的病症告诉大夫,他给我开的药方。”
众人一惊,张小萍啐了一口:“没想到这世道小叫花子都比咱们有钱。”
邓静静眼珠子一转:“搜她的身,她肯定还有,明日咱们也给先生抓一副药,就不怕先生好不了。”
说着就招呼众人上去按住了傅文洁,将傅文洁从里到外搜了个遍,除了搜出来两个馊了的馒头,什么都没有。
“钱呢?”邓静静不悦道。
傅文洁双眼牢牢粘着陆芳芳手里的罐子:“我说了,我没有钱,我也没偷,反正是大夫给我开的药。”
但不管怎么问,怎么威胁,傅文洁就是这几句话。
陆芳芳抬手,众人停了嘴:“是不是你姐姐教你的?”
傅文洁点了点头,陆芳芳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傅文洁歪着脖子想了想:“我姐姐说她要是能吃药活下来了,先生肯定也会好起来。”
“切!”邓静静第一个不信,“你以为她是活神仙啊?这话也就哄骗哄骗你这个没脑子的了。”
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可她真的弄来了药啊……”
“是啊,都病成那样,清醒的时间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却还有法子弄药,我看她挺有本事的。”
“有什么本事,我看是遇到好心的大夫了吧?”邓静静反驳道。
干巴巴地争论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问傅文洁她就像个榆木脑袋,一点都不开窍。
众人只好看着陆芳芳等她拿主意,不成想陆芳芳竟然把药罐子还给了傅文洁:“先把药煎了吧。”
傅文洁有点惊讶,闷声闷气道:“谢谢,等姐姐好了我会和姐姐说的。”
“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陆芳芳看了一眼傅文洁,带头转身走了。
“芳芳姐,你真的相信那小叫花子的话啊?”
“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你总不会真的想要和一个尸体睡上好几天吧?”陆芳芳钻进被窝侧过身不再说话。
众人小声地讨论了一会儿也都睡去了。
陆芳芳倒是一直没有睡熟,等傅文洁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她偷偷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盯着那两姐妹,想看看她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严姐姐……”傅文洁趴在严美琦耳边小声地叫了好久才将严美琦叫醒。
严美琦吃力地睁开眼睛,旁边是浓浓的药味,她稍稍松了口气。
“她们有没有为难你?”严美琦想要坐起来,但实在没力气,便只翻了个身捧着药碗吹气。
“一开始追了我好远的路,后来我跑着跑着就跑丢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儿,路上还有不少狗追我呢……”傅文洁绘声绘色地将自己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过回来的时候因为不认识路,我走了好多冤枉路,现在终于把药煎好了。严姐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傅文洁将药碗递过去一些。
严美琦一鼓作气通通喝了下去,苦涩的药汁进了嘴里,满嘴都是药味。
药的作用没那么快发挥,她便挥了挥手示意傅文洁把药碗拿走:“你没告诉她们咱们怎么弄到的药吧?”
傅文洁将药碗抱在怀里:“没有,我死也不会说的,说了你就吃不到药了。”
严美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傅文洁将馒头递给她:“严姐姐,他只肯给我坏掉的馒头,我怕你吃了病的更重……可你要是不吃,又没力气好。”
她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太笨,跑得记不住路,我肯定能在晚饭前赶回来的,你就不用饿肚子了……”
严美琦笑着摸了摸傅文洁的小脑袋,那馒头不用看,光闻都让人作呕了。
可是现在世道这么难,穷人的日子太难熬了,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强。
“你把馒头切开,外头那一层全部丢掉,里头白色的切成一片一片放在药罐子底下烤,咱们两个就能填饱肚子了。”严美琦趴在傅文洁的耳边小声叮嘱,“要是被她们闻到香味就分一块给她们,别和她们起争执,不然咱们就没地方住了。”
傅文洁听话地点了点头,她帮严美琦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过了将近两刻钟,傅文洁才蹑手蹑脚地回来,烤好的馒头带着小麦特有的香味在屋子里散开。
陆芳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张小萍懵里懵懂地吸了吸鼻子,嘟囔了一声:“好香啊。”
傅文洁连忙将馒头片整个塞进嘴里,噎得她直翻白眼,却听到张小萍翻了个身笑嘻嘻地说道:“谢谢黎少爷赏赐糕点,能不能再赏赐我一块啊……”
两人都是舒了口气,原来是做梦……
看着对方狼狈地吞着馒头,傅文洁和严美琦相视而笑,严美琦忍不住小声提醒:“慢一点,别噎着了,这世间要是喝凉水可就要拉肚子了。”
“唔,额嗯!”傅文洁胡乱应着,照样飞快地往嘴里塞馒头。
陆芳芳被这香味勾得睡不着觉,可那馒头她也是见过的,馊得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怎么烤一下就这么香?
肚子里的蛔虫不断地骚扰着,实在抵不住诱惑,陆芳芳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你们……”
她还没说什么,已经把姐妹两吓得噎着了。
严美琦用力拍了拍自己才终于缓过劲来,她听着陆芳芳吞口水的声音,将手里剩下的半片馒头片给了她:“吃吧。”
陆芳芳有协狐疑:“不是馊了吗,还能吃?”
傅文洁可不像严美琦这么好说话,她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不想吃就还给我们,我还不想给你吃呢!”
严美琦赶紧拉住她:“小声点,别把大家都吵醒了。”
傅文洁压低了声音,却也不住地抱怨:“严姐姐,我好不容易要来的,现在便宜了她……她刚刚还对我们那么凶,要把我们赶出去,恨不得我们死呢!”
傅文洁心里的小九九可多了,让她选,她才不会把馒头片让出去,就让陆芳芳被馋死了才好!
陆芳芳脸上有点挂不住:“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要饭的啊!”
说着,她就硬气地将馒头片推了回去。
本以为严美琦会继续劝,没想到她竟然对半撕了开来,自顾自地继续吃起来。
“你……”陆芳芳气得不行,“你们吃独食,我要告诉先生!”
严美琦似乎一点都不怕她告状,根本没有拦的意思。
她只是平静地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片,一边将剩下的最后一点递给陆芳芳:“想吃的话就吃吧,没什么可丢人的。”
陆芳芳皱眉:“你什么意思,你会这么好心吗?”
傅文洁正要反驳,严美琦摆了摆手:“我们两个从小要饭,什么苦没有吃过?饿肚子不可耻,几天吃不上饭想要吃点好的也不可耻,可耻的是受了点委屈就要死要活。”
听了这话,陆芳芳五味繁杂,她默默地接过了馒头片。
严美琦叹了口气:“其实黎少爷说的对,这年头就是要豁的出去才有饭吃,有时候命比脸重要多了。”
陆芳芳撇了撇嘴:“你别以为给我点吃的就能收买我,我告诉你,黎少爷是人上人,他说的话当然有道理。你说的再多,也没理。”
傅文洁又要上去理论,严美琦拉住了她,傅文洁就朝着陆芳芳狠狠瞪了一眼。
陆芳芳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严美琦笑了笑:“我可没打算收买你,要是这么点东西就能收买你,那你也太便宜了。”
“你!”陆芳芳气恼地卷过被子睡觉去了,不打算继续和严美琦斗嘴。
她发现严美琦就是个怪胎,说话做事都和别人不一样,明明年纪那么小,可是说出来的话像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儿。
“快睡吧,明天还有的忙。”严美琦拍了拍傅文洁的小脸。
傅文洁点了点头,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严美琦的烧退了不少,但是精神却还是很差。
所有人都起床洗漱,她当做没听到继续睡自己的。
“喂,你看那小叫花子还没动静,不会是死了吧?”
“应该不会吧,不是偷了药回来吗?难道是吃错药,投胎去了?”
“你才偷药,你才投胎!”傅文洁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她个子小,年纪又小,想打人还得跳起来才能打的着,看的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是快去看看你姐姐吧,这么吵都不醒,恐怕没多少时间能活了。”
“我看不一定,你瞧那脸色,可是比昨天退下去不少啊。对了,我昨天晚上好像还闻到馒头的香味呢。芳芳姐,你闻到了吗?”
傅文洁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芳芳,盯得陆芳芳心里发毛。
她翻了个白眼,自然是不会把事情供出来的:“闻什么闻,早馊了!怎么,你们还想捡回来吃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张小萍来了一句:“谁吃那玩意儿,狗才吃呢!”
“狗?狗才不吃那东西,猪狗不如的才吃呢!”
傅文洁和严美琦是在骂声中长大的,自然坚强不少,陆芳芳可就气得不轻。
她脸色黑黝黝的,脸上的表情比吃了一只苍蝇还可怕,她气冲冲地将洗脸的水泼到了门外。
“这是怎么了,谁惹她了?”张小萍小声地问道。
“谁还敢惹她!芳芳姐最近脾气大了不少,可能是怕戏班子散了,她娘把她卖给王瘸子当续弦吧?”
“嘘,她进来了,别说了。要是被她听到王瘸子几个字,她会更生气的。”
陆芳芳黑着脸进来,屋里静悄悄的。
此时邓静静已经伺候顾先生用了早饭,她满脸忧色地撩开门帘进来了:“先生比昨天病的更重了,我瞧着脸有点红。”
“呀!那不是和小叫花子的症状一样,难道这真是一个传染病?”
“啊?那咱们岂不是都要遭殃!快,快把这小叫花子丢出去!”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