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法庭上临危不乱(二)

黑暗中,吕星科瞪着杨丽,刚才看见紫红色的吻痕又浮现在眼前。

此时,吕星科感到自己对妻子的憎恨远比对凶手和柳花峰的憎恨更强烈、更复杂。背信弃义的妻子,比敌人更残忍。她可以使我的生命力枯竭,死亡。而凶手和柳花峰谁都不能摧毁我的精神。吕星科辗转反侧,困意己无。他心事重重,实在睡不着觉,又怕影响杨丽睡眠,翻身下了床,站在凉台上点了支烟吸。

窗外己是万家灯火,街灯闪烁。黑的夜街灯亮了,吕星科感觉自己思绪一步一步走进这五彩斑斓的亮夜里,压抑在心窝子里的泪水便无法遏止地泛滥起来。吕星科不知道偌大的通江市究竟蕴藏着多少温馨、压仰、烦恼的故事发生……

吕星科在黑暗中有两颗泪珠在眼眶里夺目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 吕星科想——本来娶了漂亮的妻子是自己的福份,可是走的路为什么这样悲凉?他的脑子里浮现那横躺江边冷冰冰仙子的尸体。他想自己应该多办案,在工作中去忘却烦恼。洒下心血赚钱去给姐姐杨娟补偿。姐姐杨娟是最痛苦的,什么事比母亲丧子更痛苦呀。

然而,就在这时,睡在隔壁的吕壮哭了。

吕星科立刻灭掉烟头,把烟头扔进凉台上的垃圾筒内,起身来到儿子吕壮的卧室。吕壮己酣然入睡,床头的台灯也没有关上。书桌上散落着玩具、小画册。台灯照耀下,吕星科看到了椅背上搭着几件满是泥污的衣服,他把衣服拎起,关掉台灯,走出儿子的卧室。吕壮的哭声使吕星科恢复了清醒的理智,他立即感觉有一种责任要承担。

吕星科把几件沾满泥污的衣服刚扔在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吕壮在睡梦中受了惊吓,又发出哭声,吕星科转过身,推开门,跑到吕壮房里,抱着吕壮说:“儿子,爸爸在这,别怕!”泪水就在眼眶打转。

天空划过一道电闪雷鸣。

风是没有方向刮的,细雨翻飞。

吕星科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的椅子里,望着窗外那绵绵密密的细雨。又一道闪电,炸裂开去,大地闪亮。屋檐下垂着的电线上,挂着一串水珠,晶莹而透明,像一条珍珠项链。在那围墙瓦楞上滚下来,一滴又一滴,单调而持续地滚落在水泥地上。围墙外面,一盏盏街灯在细雨里高高地站着,漠然地放射着昏黄的光线,那么孤傲与清高。吕星科叹了口气,从椅子里站起来,一阵阵的忧愁、伤感在他心头滚过……。

被告人王长花究竟该当何罪?王长花杀人案的重审工作正式开庭。

吕星科做了被告人王长花杀人案大量调查取证工作,也是在律师吕星科强烈要求之下,法院同意重新审判,因此按照程序法组建了新的合议庭。今天在庄严、肃穆的审判大厅,公诉人、辩护人各自坐在相应的位置,以通江市中级人法院院长方勇、刑二庭庭长孙一夫、审判员徐晓莉组成新的合议庭端坐于审判席上,他们身后悬挂一枚硕大的国徽。书记员宣布完法庭纪律,熟练打开四通打字机,等待着法庭记录。他们对面是法警刚刚从看守所提回来的女被告人王长花。

今天三位检察官以公诉人身份出庭,但分工却十分明确。一位公诉人全神贯注看着手中的法律文书、材料、证据、法律条文。一位公诉人用一双捉摸不透的眼光看着审判席上的三名大法官,若有所思。一位公诉人用目光紧紧盯着被告人王长花的一举一动。

辩护人吕星科他对公诉人的分工早有研究,他还是习惯早早来到审判大厅,朝气蓬勃、一身正气而又胸有成竹坐在辩护人的位置上。他与检察官目光不同是先看看坐席上的人民群众,再用目光看看法官、检察官。

可被告人王长花一站在被告席上就向吕星科投去求助的目光。吕星科就向合议庭提出建意:“我的当事人十分疲劳,请法庭准许她坐着讲话。”

审判长:“准许。”

两名法警搬过来一个木椅子,让被告人王长花坐上。

审判长:“通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今天在本院法庭公开开庭审理通江市人民检察院向本院提起公诉的王长花故意杀人、民事诉讼原告人张红菊(被害人张文霞的母亲)提起的附带民事赔偿一案。本案合议庭由院长方勇担任审判长,就是我本人,和刑二庭庭长孙一夫、审判员田涛组成,由刘宏伟、徐甜甜担任书记员出庭记录。通江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李一强、宋金刚、代理检察员李乔梅出庭支持公诉。被告人王长花委托通江市智博律师事务所律师吕星科出庭为其辩护。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张红菊委托公民宋宇明为其代理诉讼。”

审判长:“下面开始法庭调查。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通江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通检公刑字第566号。被告人王长花,女,1979年11月26日出生山白市山白县,汉族,初中文化,无职业,住通江市南岸区黄大鸭镇群山村自库合作社。去年10月22日被刑事拘留。同年11月25日经我院批准,同月28日由通江市市公安局南岸区分局执行逮捕。现羁押于南岸区公安局看守所。被告人王长花故意杀人—案,由通江市公安局南岸区刑警支队侦查终结,于去年12月20日移送我院审查起诉。期间,我院退回补充侦查。现查明被告人王长花因丈夫孙定平与张文霞非法同居,王长花多次找张文霞未有结果,于年10月21日上午8时许,被告人王长花到通江南岸区春山路76号3单元204室孙定平、张文霞同居处,找到张文霞,与张数小时谈话没有结果。很气愤,产生了杀张的想法。王长花找来一把杀猪刀,朝睡在床上的张文霞捅去。先后捅入三刀,有一刀刺破心房,张文霞边喊、边挣扎。闻讯从床上坐起的孙定平将王长花的刀夺下。王长花又抓起一把剪力,再向张戳去。误将孙定平刺成重伤,孙定平又将王长花的剪力夺下。王长花见杀人目的实现,想要自杀,亦被制止。张文霞在通江市120救护车送至医院后死亡。孙定平的伤经法医鉴定为重伤。上述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本院认为被告人王长花目无国法,持械杀人未遂,其行为触犯了《中国人民共和国刑法》(以下或称《刑法》)第232条、第23条之规定,构成故意杀人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 (以下或称《刑事诉讼法》)第14l条之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惩处。”

那天本来是个晴天,但是开庭不一会儿,外面的天色就转变了,先是四面的乌云向中间聚集,随着一个沉闷的雷鸣,天空便下起了大雨。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顷刻间天地就失去了界限,世界仿佛笼罩在烟雨之中。

法警把审判大厅的灯光都打亮了。

审判长:“被告人王长花辩护人对指控王长花犯罪事实有无意见?”

吕星科只要一坐在法庭上,审判长一宣布开庭,仿佛就是向辩护人吕星科吹响了号角,一场战役就拉开了序幕。在号角声中吕星科放大眼球对视一下今天出庭公诉人,他锐利的目光向法官投去后缓慢有序地扫过台下几百双眼睛,这是他有意设计的一个程序,许多人的目光与他对视着,彼此间迅速有了沟通和交流,而那些游离的飘动的漠然的甚至说不清内容的目光都迅疾地避了开来。

辩护人吕星科坚定地说:“我不同意公诉人对被告人王长花指控的部分事实,以下我会用证据说明。”

法庭上一片寂静。

吕星科反对意见,像在一面平静如镜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在人们心中掀起波澜。

法庭上的辩护,需要灵巧的智慧,敏捷的思路以及瞬间决定应对的能力。优柔寡断,往往招致失败。有时候,场上的情况又要求律师有自控力,不论你的内心多么焦急忧虑,外表上必须像平静的池水一样沉着冷静,此时此刻吕星科以超常的智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审判长:“现由附带民事诉讼原告或其代理人宣读民事诉状或陈述诉讼请求。”

原告诉称,被告人王长花将被害人张文霞捅死,要求其赔偿损失费5.47万余元。其中包括:丧葬费2万元、精神损失费2万元、张交霞之母今后生活费近5万元,以及今后张文霞之母护理费、交通费、医药费等其他多项费用。总计人民币10万元整。

审判长:现本庭就刑事部分进行法庭调查。被告人王长花,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听清楚没有?你认为起诉书指控的事情经过及罪名是否成立?

被告人王长花心里就是想哭,她没有说话,那大颗大颗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她承队张文霞所受伤害死亡是她造成的,但是否认自己有杀人的故意。她一时气愤用刀捅了张文霞,没有抖到张文霞会死。被告人辩称她拿刀是想自杀,其行为不构成故意杀人罪。法庭上一片寂静,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只有王长花的抽泣声时断时续地敲打着人们的耳鼓。

审判长:“现在由公诉人对被告人进行讯问。”

公诉人:“去年10月21日早晨,你7点钟就离开了家,到了张文霞与你丈夫租住的地方。这天你找张文霞干什么?”

被告人王长花:“去找她谈。”

公诉人:“谈的直接目的,是要她离开你的丈夫,还是你愿意从他们中

间退出来?”

被告人王长花:“我不希望他们两个痛苦。我打算自己一死了之。”

公诉人:“那天早上,你还是去找她谈怎么解决你们3人之间的关系问题,是不是?”

被告人王长花:“是。” .

公诉人:“那你在去她家的路上或者在此之前天要杀她。”

被告人王长花:“没有。” ’

公诉人声音颤颤问:“你说实话,否则会加重对你的处罚,你想过没有?”

辩护人吕星科心头紧锁,眉头一挑果断打断了公诉人问话:“尊敬的审判长,尊敬的合议庭,这是公开、公平、公正的法庭,我反对公诉人以身份施压而对我当事人咄咄逼人似地讯问!”

审判长:“辩护人反对有效,请公诉人注意问话方式。”

公诉人抬头看了辩护人吕星科一眼:“哦,如果谈得不成功怎么办?想过没有?”

被告人王长花时断时续,一边哭,一边供述,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所以在案发当日,想去找张文霞谈她俩与孙定平之间的事,把自己孩子托付给孙定平和张文霞,然后自己自杀。当时也并没有想过如果谈不成,他会该怎么办。另外,她想要回自己原先给张文霞的钱。但是,张文霞对她的活置之不理。她绝望了,想自杀并且死在他们面前。于是就去厨房拿了一把杀猪刀回到卧室,张文霞想夺刀,她就扎了她两刀,目的是想解解恨。

由于王长花的此番供述与她以前所供述的先杀张而后自杀的说法不一致,公诉人就此问题,出示被害人张文霞在通江市120救护车上,三位警官的一段问话:

“——警官问:张文霞你还能讲话吧?是不是像刚才王长花所说的,是她想举刀自杀砍自己的时候,你去夺她的刀呢?

张文霞:不是那么回事。她拿刀砍我的时候,我就喊。她就把我按在床上。她还说我砍死你……她砍了我,我一直没有爬起来。后来孙定平还是没有拉开。

警官:你滚到地上以后,她还继续砍你没有?

张文霞:她不是砍,是往死里捅,她在我后面下死手,后来我就……不晓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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