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回城的消息

兰春的所有思维此刻已被气愤和委屈占据,所以并没有心思去琢磨白秋华手里的梳子到底是好看还是难看。

白秋华却满心欢喜,借着屋子里暗淡的灯光,把梳子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她忍不住的微笑,自言自语的说道:

“都是一样的人,有的人就讨人喜欢,有的人就惹人厌烦……”

话音刚落的功夫,院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兰春并没有注意,可白秋华却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她呼的一下坐起身,探头探脑的隔着窗子往外面张望。

“咚咚咚……”

窗帘被人用手敲响,声音不大,屋子里却听得清清楚楚。兰春侧着头看去,借着微弱的夜色,隐约的看见窗子外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东张西望,看样子有些紧张。

“谁啊……”

兰春顺口的问道,尽管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从身形还是可以分辨的出,这并不是住在西屋的男知青。

村部里白天有村委会的人在办公,天黑之后也只剩下男女知青了,一般不会出现旁人。

“听见了,别敲了……”

白秋华假装娇嗔,低声的说道,兰春注意到她的嘴巴已经咧到了后脑勺。看样子来人是找她的。

她慌忙的跳到了地上,紧张的扯了扯衣襟,还不忘到镜子跟前,仔仔细细的照了一通。

然后迈步往外就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回头对兰春说:

“我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哈……”

不等兰春回答,她就挑开门帘出去了。

而此刻窗子外面的那个人,匆匆忙忙的出了村部的门。

兰春坐起身,隔着窗子看见白秋华站在村部的院子里左右的张望了两眼,见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这才快步的追赶了过去。

兰春明白了,看来,白秋华是趁着夜色,偷偷的跟别人约会去了,想必刚才她一直拿在手里的梳子 ,就是这人送的。

可这人到底是谁?其实兰春并没兴趣。刚才在牛二亮家发生的事,始终堵在她的心口,如噎在喉。

虽然刚才气愤到了极点的时候,曾想不再管牛二亮家的事了,反正自己只是义务的教学,分文不取,什么都不图。明明是好心,反倒挨了一顿骂,这总是不值的。但她总觉得的,如果就这样放弃了, 牛二亮岂不是就被耽误了?

这不能用孩子的一生做代价。

于是趁着中午,她去找了村长。想跟他打听打听,之前牛二亮家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才到底牛大犟对孩子上学的事如此的敏感。

可村长却摆摆手,并没有直接回答。抽了两口烟说:

“我昨天去了镇上,镇长跟我传达了县里的会议精神,在各个村镇正式的建立学校的事儿,上面已经批复了下来。并且在咱们镇政府北面的青龙山村,要开一个培训班,找一些读过书识过字儿的人,去参加教学培训。到时候合格毕业的,可以优先考虑到学校当老师。我寻思着这是一件好事儿,看你想不想参与参与?”

正如村长所说的,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儿。尽管兰春读了不少年的书,但离开学校之后,她总觉得意犹未尽。她对读书学习总是有一股莫名的热情。上学的时候如此,如今已经毕业,依旧如此。

其实在她同班的同学之中,兰春并不是最聪明的一个。可往往最聪明的人,却并不喜欢用功。比如跟她住在一起的白秋华。

兰春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机会,一来是培训结束之后,或许有机会成为正式的老师,二来做一个学习的环境,这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这事儿你心里有个谱就行,具体啥时候开始培训上面还没来具体的消息,回头你把这事儿跟那些男知青也说说,谁想去的话,让他到我这报个名儿。我还得在村子里挑几个,找几个读书识字儿,年轻力壮的,让他们去。土里刨食儿靠种地过日子,早晚不是个出路。想过好日子还得有文化,唉……”

说这番话的时候,老村长眼睛望着窗外。

虽然昨晚天气阴沉,但却并没有下起雨来,所以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隔着窗子把阳光洒满了屋子。老村长嘴里叼着旱烟袋,黄铜的烟袋锅儿映着太阳的光芒闪闪发亮。

当天的傍晚,那些男知青下地干活回来,趁着吃饭的功夫,兰春便把村长的话跟大家伙说了一遍。在他认为,这些人肯定会欢欣鼓舞。可没想到那些知青听了,却并没有人言语,他们面面相觑,互相的看了两眼,仿佛对此事根本不感兴趣。

这样兰春特别的纳闷儿,他注意到白秋华听了消息之后,也撇了撇嘴。于是她低声的问,大家伙为何有如此的表现。

白秋华压低声音说:

“你的真笨呢,还是假傻?这要是参加了培训,回头在村里当了个老师,往后还回不回城了?”

“回城?想回城不是随时可以回去,我听村长说,镇上已经开通了通往县城的客车,两三个小时就到了?”

“哎呀,我说的回城不是那个回城……”

白秋华知道,显然兰春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急切的解释:

“我前两天听到了小道消息,说是再过一阵子,就要挑一批下乡的知青,先回到城里去,就不用再回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穷又脏,一刮风到处都是土,随便卖两部就能踩着牛粪,你还没呆够?”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消息,关于能回到城里的事儿,兰春从没想过。不过来到这个村庄这么长时间以来,兰春已经真切的体会到,乡下的生活跟县城真是天壤之别。尽管村长对这些知青照顾的特别细致,可谁不盼着能脱离这里,赶紧回到城市中去?

这么想的话,白秋华的话就特别的有道理,要是真的培训班毕业在这当上了老师,恐怕就要落户在这里,扎根在这里,从此成了真正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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