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亮家的狗很凶，比黄毛家的狗更凶猛的多，尽管兰春已经去了他们家至少三四次，每次牛二亮他妈迎接出来的时候，好歹还算客气。可这条狗仿佛并没有记忆.，每次兰春一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他就冲着门口汪汪的叫个不停。并且使劲的往前冲，恨不得把那条铁链挣断，冲出去把蓝兰春撕咬的粉碎。

所以狗这种东西，绝对是有智商的差异的。从外形上看，牛二亮家的狗，与黄毛家的狗大体相同，可第一次去黄毛家的时候，想必是那条狗已经懂得了，来人对自己主人的善意，所以每次兰春再去的时候，它都会摇头晃脑的，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

然而最令兰春害怕的，却不仅仅是这条狗，反倒是牛二亮他爸牛大强的脾气。其实在这之前，兰春就早有耳闻，这个牛大强脾气暴躁，说起话来嗓门又大，开口闭口的都是爹长妈短的脏话，又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所以人们都管他叫牛大犟。

平时村里的人都很少跟他打交道，即便是在街上遇见了，也几乎不打招呼。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都一直板着脸，像是全村的人都亏欠他一样。

不过兰春看得出来，他们家的大事小情，肯定都由他做主，牛二亮他妈，也只能嘻嘻哈哈的推脱，根本不能拿主意。

所以不管怎么样，要想把这个孩子带到课堂去，也总得和这个牛大犟见见面打打交道。

这天的傍晚天气有些阴沉，尤其是西面的山头上堆满了乌黑的云彩，太阳一头扎了进去便被迅速的淹没，于是整个村庄都变得灰秃秃的。

这不禁让兰春想起了刚来的那天，这个村庄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就如此的灰秃秃的。他再一次站到牛二亮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牛二亮他妈，正端着簸箕在院子里簸粮食。

牛大犟蹲在屋檐底下，手里拿着一柄斧子，咔嚓咔嚓的砍着一块木头。这根木头又粗又长，看样子是在做镐头的木柄。

院子里那条大黑狗又汪汪的叫了起来，扔就像往常一样使劲的挣着链子，仿佛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便会凶猛的冲出来。

女人抬起头看见了兰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屋檐下的牛大犟。

牛大犟只是抬头瞅了一眼，便又低头咚咚的砍起他的木头。他的脸阴沉着，犹如西面山头的天空。

“是兰春老师呀……”

女人放下簸箕，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的来到院门前，可她却并没有开门，隔着低矮的栅栏木门跟兰春打招呼。

“嫂子呀，我来还是想跟你商量二亮上学的事，你看他的年龄也不小了，跟他同龄的孩子都在我那读书识字。孩子总得学点文化呀，不然的话，长大了是要吃亏的。再说了，上学都是免费的，又不用花钱……”

这番话兰春不知道冲他们重复了几遍，除此之外，她再也无法找到别的说辞，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孩子读书的事情，如此强烈的反对。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多劝几次，多争取几次，她无法就这么放弃一个孩子。在兰春认为，如果就这么放弃了，那么就等于放弃了这孩子的一生。

况且兰春觉得，既然这孩子的名字出现在这本名册上，便证明之前村里有学校有老师的时候，二亮是上过学的。所以现在牛大犟的反应，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大嫂子，是不是有啥苦衷？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的上忙。孩子才十来岁，他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要是就这么混下去，将来不还是耕田种地……”

兰春并不是能说会道的人，所以无法找出更婉转的说法。她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滚！”

可她的话音刚落，正蹲在窗子下面的牛大犟突然抬头，冲着院门口的兰春大声的呵斥。兰春吓了一跳，她眼前的女人更是浑身一抖，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滚的远远的 ，别没完没了的来坑人！滚，我的儿子上不上学跟你有啥关系，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阵子东西两村的找学生上学，兰春的确经历了不少的失败，但最终也都能通情达理，答应让孩子来上学。挨骂倒是第一次。

兰春觉得特别的委屈，但她又不会像眼前的牛大犟那样的骂人，于是被憋的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妹子啊，快走，快走吧，二亮他爹的脾气你是不知道啊，发起火来特别吓人，回头又拿我们娘俩出气……快走吧，快走吧，求求你了……”

隔着低矮的栅栏，女人伸手推兰春。

兰春喘着粗气，刚才的委屈好似一块大石头，硬生生的堵在胸口。她的呼吸急促，心脏剧烈的跳动。

她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没有用了，跟蛮不讲理的人永远无法沟通。她甚至愤怒的想，索性就此不管了，正如他说的，这事他的儿子，读不读书，识不识字跟自己并没有半分钱的关系，热脸贴不了冷*，自己何必费力不讨好？

兰春把手里的棍子啪的一下仍在了一旁，一扭头，气哄哄的走了。身后传来牛大犟的怒骂声，和那女人的哀嚎求饶。

看来那女人说的没错，牛大犟一定又在打她了。

兰春一口气回到了村部的住处，一*坐在炕上。白秋华正坐在镜子前面，用一柄崭新的红色得木头梳子，细致的梳头，并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异样。

兰春索性往后一仰直接躺下， 头枕在卷在炕里的行李卷上。

“哎，兰春，你看看，我的新梳子，好看不？你看你看，这上面还有雕刻的梅花呢？”

白秋华把头发绑好，拿着那柄新梳子凑了过来。在兰春的眼前晃来晃去。

“挺好看的……”

兰春的气愤还没完全消散，所以没心情看她的什么新梳子。白秋华仍旧没发现兰春情绪的异样，把梳子捧在眼前，借着灯光仔细的打量。

“你猜，是谁送的？”

白秋华一脸的沉醉，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