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南自打从粮库回来,就一直在家待着。这阵子,他跑到县知青办去了好几趟,刚开始人家还和热情地和他说几句话。后来,那里的人烦了,就开始说风凉话:“人家在广阔天地修理地球,握锄柄都不急,你留城在家享清福急啥?这招工要指标,没指标咋弄。”瞿南回家把这些话对他爸一说,他爸并不气恼,摸着他头安慰他说:“啥人都有,做人就得学会忍。心字头上一把刀,这刀刃上为啥还有滴水呢?这就是说这刀刚磨过,锋利无比,只有学会忍才能躲过劫难,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坏事。”
没事时,瞿南就扳着指头算日子。照理该收到吕红的信了,可就是不见信的影子,他心里挺着急的。就在他想着信的当儿,他爸告诉他县里有几个内部招工名额要下来了,叫他把耳朵伸长点。瞿南跑到几个和他一样留城的同学家里打听,大家几都说不知道。又过几天,瞿南他爸把消息打听清楚了,招工名额下来了,但这次主要是给县纺织厂招女工,所以不要抱希望,不过县城中心小学需要一名外语代课老师。他爸说:“这件事倒是可以争取,在学校上班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有啥不好,干长了遇到机会还可以转正。”为此,他爸托人给县中心小学的吴校长打了招呼,吴校长答应见见瞿南。瞿南全家都把这当成大事,去见吴校长那天早晨,他妈把瞿南的头梳理平整,叫他穿上件平时舍不得穿的蓝色球鞋。
瞿南沿着一条窄窄的街道走到学校门口,告诉传达室的人说要见吴校长,传达室的人叫他到后排第二间房子去找。瞿南到那,推开门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吴校长。
吴校长正在看报,他用眼睛瞥了一下瞿南说:“我这会有事,你等会儿来。”瞿南坐在学校小操场的篮球架下等,等了好大一会,见小学生下课后又去上课了,他又去找吴校长。吴校长正端着杯子喝水,他恭恭敬敬地又叫了声校长。
吴校长连头都没抬就说:“你再等等来。”他只好又出来,他在学校门口转悠了一阵,眼看要放学了,他又紧张地去敲校长的门,吴校长还在喝水。见瞿南进来了,他端坐着没吱声。瞿南小声地叫了一声:“吴校长”。 这回,吴校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娃,今天我有点事,你明天再来。”
瞿南回到家,他爸他妈正在吃饭。他们一见瞿南就急着问情况咋样。瞿南就把上午见吴校长的情况说一遍。瞿南他妈说:“你不要怨校长,校长哪有不忙的,你明天再去。”瞿南他爸光听不吱声。
第二天,瞿南没去那么早。他到吴校长那里时,吴校长正在和两个人谈事情。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见那两个人走了才敢进去。吴校长见他来了,还是没吱声只管低头看报。瞿南站在吴校长桌子前,窘得手都有点冒汗。过了很大一会,吴校长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烟,自己点上一支边吸边问他吸不吸烟。瞿南笑笑说:“我不会。”吴校长又问:“你爸吸不吸烟。”瞿南怯生生地说:“不吸。”
吴校长把桌子上的烟拿起来对着他晃了晃,大声地说:“你爸不吸,省钱呵。”说罢,他又低头看起了报纸。瞿南只好问:“吴校长,这代课老师的事?”吴校长说:“这事嘛,你等等再说,我现在忙得很。”
瞿南回到家里,他爸和他妈都在等他。一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爸就说:“事情恐怕办的不顺当。”“那要怎么办呢?”他妈问。他爸说:“我知道这校长是什么意思了,你明天去的时候,把我买的两条大前门烟带上。”
第二天,瞿南又去见吴校长。吴校长见他背着个挎包便朝他打量了下,然后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到座位上,他仍是低头看报纸不说话。瞿南来的时候,他爸告诉他到了吴校长的办公室先把烟送上,再说其他的话。瞿南赶忙把装在挎包里的烟拿出来放在他面前。“吴校长,昨天来时忘记带了,我爸捎给你的,大前门。”
吴校长没吭声,只是快速地把抽屉拉开把烟放了进去。然后对瞿南说:“你爸又不抽烟还想着我。你告诉你爸,这烟我给他收着,见面时我教他学着抽烟。男人,总得有个爱好。”说完,他又低头看起了报纸。瞿南见状刚想说什么,吴校长却又开口了:“你爸不吸烟,那就喜欢喝酒了?瞿南点点头说:“酒是喝点。”吴校长又问:“你爸喝什么酒?”“这,我不太知道。”吴校长难得笑了一下,提高嗓音说:“对哩,你娃不知道就对哩。你回去问你爸,你爸知道的。”
瞿南回到家后把见吴校长的事对他爸他妈说了一遍。他爸说:“你明天不要去找他了,让我想想再说。”过了两天,、他爸吃过饭把他叫到跟前说:“我们家是外地人,对这个人不了解。我打听了一下,这吴校长以前是县剧团拉大幕的。前些年县剧团造反,他是战斗队的副队长,后来被安排到学校当了校长。”说到这,他看了看瞿南又说:“咱没酒给他,你也不求他,天无绝人之路。”
工作的事情一时没有着落,瞿南突然想起答应黄祥写信的事,便花了两个晚上写了一封长达几千字的信。写信时,他心里想的全是吕红,把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都一泻千里地落在了纸上,动情之处,思念之极,他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信上的字迹竟被弄得模模糊糊。信写好后,他读过一遍,心中的情感不仅没有稍稍平复,反而愈加觉得压抑,便倒头睡去。等再醒来时,突然听到黄祥在他家窗户底下喊他。他爬起来推开房门,窗外果然是黄祥。黄祥朝他拱拱的手说:“我昨晚回来拿点东西,今一早要赶回知青点‘读早报’,你赶紧把信给我。”说到这,他看了一眼瞿南,又说:“你不会没弄好吧?”瞿南说:“弄好了,弄好了。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我昨梦里又想出了些好话给你添上。”说罢,他回到屋里,把信从新抄了一遍,随手把明显是说给吕红的话删掉了。等他把信拿出来时,黄祥急得直跺脚,他问道:“你怎么弄了这么时间?”瞿南笑笑说:“慢工出细活,咱要的是效果,只要只打动女娃的心,这点功夫你都不想耽误?”
黄祥把信往挎包里一装,匆匆赶回知青点。一白天他趁大家不注意的功夫偷着把信看见几遍,晚上,打着手电又在被窝里读了几遍,读后竟兴奋地一个晚上睡不着。
第二天傍晚,他就急不可奈地回到县城,一见瞿南就说:“我要是个女人就嫁给你了,怪不着吕红跟着你跑。谁说读书无用了,写些骗女娃的词句还是有用的。这信我还真舍不得就这么送出去了,今一大早我躲在宿舍里把信抄了三份,留着换知青点那几个‘高干’子弟家的香烟抽,他们追女娃时保准能用上。”
瞿南听他说到吕红,心里一热,情绪一下活跃了起来。他拍着黄祥的肩说:“你费那事干啥,用得着我就来,我再给你写几封。”黄祥高兴地跳着脚说:“真哥们。”说着,他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从中间撕一下张纸说:“这是我们宿舍几个男生夜里偷着唱的,听说写这歌词的知青被抓了。我偷着记下来,你看看过把瘾就撕掉算了。”
黄祥接过轻轻读到:
“天上有云不下雨,
心里有话莫处说。
为啥半夜我就起了身?
为啥三九我不觉冷?
为啥我见到你就爬不动坡?
为了你,我憋得旱烟吸了二斤多,
为了你,我划破了脸皮摔瘸了腿,嘿嘿呀呀…,
就是因为你家院墙高,
就是因为你妹子说话声音俏,
还有你家那大黑狗汪汪叫…”。
黄祥见他读出了声,紧张地拉了他一把说:“上面正在追查这些东西,你没事时偷着看。我今晚找你是叫你明天和我一道去大柳大队呢,假我都来时都请好了。”“去那干啥?”瞿南不解地问。黄祥嘿嘿一笑说:“你忘了,咱俩说好的事只弄了一半,这信得让你送给她。”
黄祥今天来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他原本想一个人去,可一想又觉得不妥。他感觉和陈爱武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这信要是她不接可就砸了,于是,他跑来找瞿南。送信的事瞿南不想做,可他觉得出去转转也不错,就对黄祥说:“咱先别把话说死,行吗?到那里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他们俩按约好地点会面,然后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大柳大队。这儿有十多个插队的知青,除了今年来的三个,其他的几个人都在这呆了好几年了。黄祥一进知青点院门就大声喊道:“张从军,张从军。”因为快到晌午了,知青们正陆陆续续回来。张从军听到有人喊他,端着一个脸盆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们来了。”他兴奋地声音都有点变了。“你干吗端着一个脸盆跑出来?”瞿南拍着他的肩膀说。“激动啊,激动啊,我正准备洗脸,听黄祥喊我,一激动就连人带盆一起跑出来了。”
这时,一些刚收工回来的知青也都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拉起了话。黄祥拿眼睛四处寻找,他却没有发现陈爱武。突然,他见李跃进扛着把锄头走了过来,便急忙上前打听陈爱武的情况。李跃进摇了摇头说:“这有两天没见到她了,不会回县城了吧。要么,你问张从军,他是这的头。”黄祥心中顿时觉得堵得慌,一下子没刚来时的兴奋。
平时,这帮知青分两拨吃饭,前边来的一拨在一起吃,后边来的一拨另外吃,大家各做各的。今天中午,大家聚到一起,除了上了一盘飘着菜籽油香的炒鸡蛋、一碗水煮盐豆外,李跃进还把自己从家带来的一只猪蹄贡献了出来。知青们把猪蹄剁碎,放了一撮山芋粉丝,又加了一点芫荽做了一盆汤,大家吃的是畅酣淋漓。黄祥用手抹了抹嘴说:“妈呀,真怪,你们知青捣鼓的饭可比我们食堂的饭好吃多了。”
吃过饭,趁着瞿南和大家闲聊的功夫,黄祥对张从军说:“他们聊他们的,咱们去透透风。”俩人走到院门外。他拿眼睛瞅了一下张从军说:“怎么没见陈爱武呢?”张从军一听就笑:“哈哈,我白激动了,你是来看陈爱武的。”“哪里,哪里,是她妈让我给她捎东西来了。”黄祥一本正经地说。张从军说:“陈爱武去公社宣传队了。黄祥想了想说:“我要去公社一趟,把个东西交给她。”张从军会意一笑说:“对着哩,公社那可不比咱这。咱这的人她一个都看不上眼,那里搞宣传的可都是人精,你要是去晚了还能轮上你。”
黄祥说:“啥,你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哪能想那事呢,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广阔天地练红心,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能想那种事,资产阶级情调在你身上还很浓啊。”说完俩人又是一阵笑。
回到院子,黄祥拉着瞿南要去公社。瞿南看他坐不住也就同意了。他们跟张从军和李跃进打了个招呼,骑上车子沿着渭河大堤飞一样朝公社奔。到了公社一打听,宣传队正在公社食堂里排练。黄祥和瞿南来到食堂,窗子外边站满人。黄祥朝里一看,十几个姑娘排成一队正在跳新疆舞。见此情景,他不便喊便也站在一旁看,等着排练结束。瞿南没心思看排节目就找了一个大树底下呆着,坐那打盹。
好容易等到排练完,女子们嘻嘻哈哈地又涌到食堂后边的屋子里换衣服。黄祥心想,我就不相信你不出来,你又不是老鼠,还能从地洞里溜了。一会儿功夫,她们总算换好衣服一个个出来了。黄祥也顾不得陈爱武正和一个女子说话,便急步走上前压住声音叫道:“陈爱武”。 陈爱武眼神里有一点意外,她问道:“你找我有事吗?”黄祥张了张嘴没回答,从包里把那瓶蜂蜜拿出来低声地说:“你妈让我给你捎东西来了。”
陈爱武听了他的话显得有点不高兴,她的眉毛轻轻向内挑了挑。“那谢谢你啦。”嘴里说着,可手却不去接蜂蜜。黄祥还是低声地说:“你插队的这公社,我还是头一次来挺新鲜的,要么,你带我去参观参观。”陈爱武扑哧一笑说:“你觉得新鲜,你就去看看。我整天在这可没觉得啥,而且,我也走不开,等一会还要排练呢。”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黄祥一听急忙说:“你先别急着走,还有东西给你呢?”说罢,他就扯着嗓子喊:“瞿南,瞿南”。瞿南正在打盹,听到黄祥叫他,站起打了个哈欠走了过来。见瞿南来到,黄祥直拿眼睛给他示意。瞿南朝对面站的女子看了一眼,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黄祥要找的人。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心想这黄祥还真是“眼毒”,这陈爱武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是嘴唇像两瓣新鲜的桔子,翘微微地拢在一起,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她算得上是县城难得一见的女孩了。想到这,他连忙从口袋把信掏出来递给她说:“这信是给你的,等我们走了你再看吧。”陈爱武见瞿南冷不丁掏出一封信来有些差异,她犹豫了一下把信接下,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心中不觉一阵恍惚,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就像是老熟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又出神地朝他看了一眼。黄祥见信送到心中一阵窃喜,便把蜂蜜往陈爱武手中一塞说:“你还有事,我们也不耽误你,等你回到大队我们再去看你。”说完,他望着陈爱武等她回答。陈爱武笑了笑,只说了声再见又朝瞿南看了看缓慢地转身走了。
回去时候,黄祥对瞿南说:“来的时候,我带的你,回去你带我。”坐在车后座上,他一路上不停地盘算着陈爱武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开始,他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可是过了一阵子,他心情又好了起来。他觉得这一趟还是没白来,不管怎样,摸清了陈爱武的情况。他觉得陈爱武就像一只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他就是在树下仰头观看的猎手。小松鼠那两只清澈、无邪、可爱的眼睛不正是表明松鼠的单纯吗,自己只要有耐心就一定会把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带回家。
瞿南掰着手指头算吕红到内蒙已经有些日子,可仍收不到她的信。于是,他又提笔给吕红写了一封信。就在信发出后不久,邮递员给他送来了一个包裹。这个包裹原来是寄到学校的,可学校已经放假,邮递员问了传达室的人才找到了他。
包裹不大,沉甸甸的。瞿南趁父母上班的空,拆开了缝包裹的线。包裹里边有张用油皮纸包着的东西,拿出后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味,然后又是一个包着的东西,但是这件东西不是用油包着,而是用一个素色的手帕包着。
里边是什么呢?瞿南急切地想知道。他有些慌张地解开手帕结,里边的东西让他一愣,竟然是他送给吕红的铜墨盒和一封折叠起来的信。瞿南心有些颤抖,吕红来信了。他急切地打开了信,刚看了几行眼睛就模糊了,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一种绝望般的空虚,这种空虚从头顶一直传遍全身。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和孤独。吕红那浅浅的笑,那经常穿着一双洗得干干净净布鞋的鲜活生命,怎么会消失呢?怎么会消失得那样悄无声息呢?他真怀疑这封信是谁搞的一场恶作剧,可眼前的一切又不能不使他相信这是真的。
信中,吕红妈告诉瞿南,吕红到内蒙后得了病,开始并没当一回事,后来严重了就到旗里的医院治。去的那天,风刮得很大,到了半路漫天飘舞着狂雪,好几个人拉着架子车走了近一天的路程才到。好容易找到医院,又等了好久医生才来。那天,旗里卫生系统在旗医院开经验交流会,只留了一个医生人值班。这值班的人看送来的病人挺严重就去会场喊其他医生,可是去喊了几次医生也没来。后来,还是吕红妈妈跑到会场不顾一切地央求才把医生找来了。
吕红连续昏迷了好几天,医院把最好的药都给用上也不见效。最后,吕红又被费尽周折送到了地区医院,这时,她已经挺不住了,临走时,她显得非常平静。她说,她最想去看看的地方,就是她们以前住的小院,那小院有她和哥哥吕浩小时候挖的一个兔子窝。最多时窝里有六只兔子,两只大的,那灰色的是她哥哥给她买的,还有一只白色是瞿南送的,其余都是它们生的宝宝。可是,有一个晚上县中操场放电影,等他们全家回来时,窝里空空荡荡,兔子全都没有了,就像这里从来都没有养过兔子一样。为这事,她偷偷地哭过好几天。后来,她特意买了一只玻璃小*子放在了兔窝,她不想让那窝空着。
那天清晨,吕红从昏迷中醒了。她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可她说话时的声音已经不太清楚。吕红的妈妈、医生和护士都站她的床前。有一个护土掉着眼泪说:“这姑娘美得就像天使一样,失去她,草原的草一夜间都会变得枯黄。”当她最后一次清醒时,她告诉她妈妈把自己珍藏的一包牛肉干和那只铜墨盒寄给瞿南,告诉他把她的那只小*从窝里抱走,兔子太孤单了,并要瞿南忘掉她。
黄祥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吕红的事,为了安慰瞿南,他特意来找他。可见了瞿南,他又不知道从哪说起。俩人沿着学校的青砖小路默默地走了一圈。从学校出来,黄祥叫瞿南和他一起去看看张从军哥几个。一来是想叫瞿南分分心,二来觉得瞿南在家也没个事,倒不如找点事做,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他们骑车到了知青们居住的地方,小院的门是锁着的,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都上了水利工地。这大柳大队靠在渭河边上,方圆几十里的地都从渭河引水灌溉,每年冬季各大队都要整修渠道。
黄祥和瞿南把自行车放在村里,沿着渭河大堤朝知青们修渠的地方走去。大堤下边的沙滩地长着一种独特的柳树,这种柳树的树干粗短,柳枝却繁茂、长而飘逸。到了秋天,柳叶落尽,柳枝由灰青色逐渐变成红紫色,万千条柳枝伴着渭河哗哗的水声,随风摇曳。黄祥见此景像脱口说:“这真比我呆的那里强多了。”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边三三两两走来不少人。黄祥说:“估计是收工了。”他边说边朝走来的人打量。突然,他拉了一下瞿南的袖子说:“她来了”。
瞿南还没反应过来,黄祥就快步迎上去。“陈爱武”。陈爱武手里拎着个铁锨正和俩个知青说着什么,听到有人喊站了下来。黄祥用手招呼瞿南说:“来,这是陈爱武,上次见过的。”
瞿南这些天一直打不起精神,对什么似乎都没兴趣。他对着陈爱武点点头,就站在一边不吱声了。陈爱武心想这人今天怎么怪怪的,她不时地用眼睛打量着他。这时,张从军扛着个铁镐走了过来,他一见得瞿南显得有些激动,与黄祥打了声招呼,就拉着瞿南的手问这问那。当他知道吕红的事时眼圈有些红,话也一下没有了。往知青点走的路上,陈爱武特别注意听张从军和瞿南说话,当她看到瞿南伤心的样子时,心里觉得好奇,可又不好问。
几个人回到了知青点,张从军说:“你们今晚不要走,正好聊聊。”陈爱武也插话说:“大老远地来了,还不多呆会。”这让黄祥感到有点奇怪,陈爱武怎么突然显得热情起来。做饭时,陈爱武也没打个招呼就跑出去,过了一会,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小捆韭黄,又忙着给大家烙韭黄煎饼吃。
张从军说:“她烙的煎饼,那滋味没得说,我们都来半年多了,才吃过一次。”陈爱武瞅着瞿南说:“我这是在奶奶家学的,今天不是来贵客了吗。”张从军切了一盘干辣椒,又烧了一锅汤。陈爱武把烙好的煎饼切得方方正正的端上桌。张从军招呼另外几个知青过来吃饭。陈爱武有意无意地坐在瞿南旁边,这让黄祥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瞿南吃饭时没胃口显得心不在焉,陈爱武连续往他碗里夹了几次韭黄煎饼。黄祥坐在那暗暗地懊悔,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张从军本来想跟瞿南开个玩笑,可想了想却没开口。
第二天大清早,瞿南和黄祥推着自行车要走,张从军伸着懒腰送他们,刚走出院门就听隔壁的门“吱”的一声开了,陈爱武走了出来。张从军打着哈欠说:“你不是来送客的吧?”陈爱武一笑说:“是倒不是,可我已经起来了就送送他们吧。”黄祥忙说:“都别送了,下次还要来的。”说罢,跨到车上就要走。
陈爱武转过头对黄祥说:“你干吗那么急着回去,就你有自行车,我们知青点可有好几辆呢,要么,我们借瞿南一辆,人家再住一晚上走。”黄祥连忙摆着手说:“我急什么,不是瞿南回去有事嘛,你要是想我们,下次再来”。说着,他就招呼瞿南上车。瞿南紧追一步跨上了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对着张从军和陈爱武拱了拱手。
陈爱武边急步朝大门口走边说:“下次还来呀,我还烙韭黄煎饼给你们吃。”黄祥用力蹬了一下脚踏,学着她的声音说:“烙韭黄煎饼给你们吃,你就干脆说给瞿南吃得了。”瞿南在他背上捶了一下说:“要么你留下,我可骑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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