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了,同学们闲在家里等着下乡插队。县教育局要组织批判“右倾翻案风”文艺演出。县中就动员毕业班的几个同学回学校排节目。瞿南一听就摇头,说有事就走了。张从军、李跃进等几个人也不想去凑热闹,大家聚在一起不是谈留城政策,就是谈下乡插队的地点。可黄祥不一样,他知道像他这样还有一个弟弟的家庭,是没有可能留城的。再说了,他讨厌那些畏惧下乡插队的同学,觉得他们没出息。他想出去闯一闯,尤其是对排节目的事他特别热心,因为这事为他去找一个人提供了借口。
黄祥自从上次在理发店见到那姑娘后,心里一直放不下。后来,他总算打听到了他想知道的情况。县招待所的那个女理发理员姓袁,叫秀莉,她是湖北人。他男人是本县南塬人,在湖北当兵时偶尔一个机会认识了她。后来,袁秀莉按政策随了军。袁秀莉个性强,是个闲不住的人。男人不在家,她闲得发慌就自学了一门理发的手艺。
结婚没多久,袁秀莉为他男人生了一姑娘。这姑娘名叫陈爱武。虽说名子起得像个男孩了,可女儿却是文文静静,能歌善舞,尤其是那嗓子真是个甜,说起话来就像响铃一样,无论是谁见了都愿意听她讲话。陈爱武自上学就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还到省城参加过演出。后来,袁秀莉又为他男人生了第二个女儿。当第二个女儿刚满三岁时,他男人就牺牲在一次工程事故中。
这件事对袁秀莉娘几个的打击太大,她们大哭一场后就回到了陕西的婆家。她婆家在南塬的一个山村里。陈爱武每天上学要走十多里路,风里来雨里去,断断续续高中读了一年就在奶奶家闲呆着。平日里野山秀水,荷池杏林,她到处跑,人便有了一股璞玉清新的感觉。后来,县民政局落实政策,袁秀莉被安排到县招待所上班。陈爱武也就跟她娘一起来到了县城,而她妹妹则留在了武汉农村的外婆家。
黄祥总想着找陈爱武接触,可他在县招待所附近转悠了几次也没碰到。有一次,她看见陈爱武朝理发店走去,本想上前说句话,可临阵却失去了上前搭讪的勇气,气得他连骂自己没出息。打这以后,他有事没事地往理发店跑。开始,袁秀莉并没注意到什么异样。只是好奇地问:“你喜欢留短发啊?”黄祥干脆地说:“是的,我爸在部队时就留短发的,我也就喜欢这样式。”可他每次话里都要捎带着问陈爱武的情况,并提出想请陈爱武帮助他们排练节目。袁秀莉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小伙子有了心思,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不搭理他了。
转眼下乡插队开始了。这阵子,每个家长都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能直接找关系的就直接找关系,找不到关系的就攀关系,攀不到关系的就托关系,反正要给娃们寻一个好的去处。瞿南这会儿却一点都不急,按照政策他可以留城。可他却有着与黄祥一样的想法,觉得下乡插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吃点苦吗。他的主意是让去就去,不让去就在家呆着。
到秋凉的时候,下乡插队的事基本结束了。黄祥去了城北公社的知青点,李跃进和叶中生俩人都分在城东公社张庄插队。张从军去的地方,差一点把黄祥气得背过气去。
黄祥一开始被县知青办分到大柳大队插队。他爸听说后,费了很大周折在公布方案前把他调到了离县城又近、又集中管理的城关知青点。黄祥很得意,他专门在瞿南他们一伙跟前卖派了一番,说他爸如何如何,知青办怎么给面子,听得几个同学一愣一愣的。哪知道,县知青办欢送他们那天,黄祥竟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看到了陈爱武。还没等他上去和陈爱武搭腔,他突然被一个人抱住了。黄祥一见是张从军,也显得很亲切。
俩人正说着话广播响了,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各公社的人开始按名单接知青了。黄祥正等着有人喊他,就见一个小伙了领着俩个人,边走边喊。“谁叫张从军,谁叫张从军。”张从军一听忙说:“我叫张从军。”那小伙子说:“欢迎!”接着又指着身边的俩人说:“两男一女,你们三人到我们大队插队。”
黄祥一看,顿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陈爱武竟然和张从军在一起插队。他凑上去向陈爱武尴尬地笑了笑,可她似乎没太注意他,只是点点头。陈爱武这次插队是她主动要求的,本来她可以继续读高中,可她想再上学还是得下乡,不如早去早回,说不定还会碰上一个好机会,招个好单位。这样,她就在县知青办报了名。
望着陈爱武他们离去的背影,黄祥悻悻地跟着前来接来他们的人到了城关知青点,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傍晚,他就盯空找了个借口跑回家。他爸很奇怪,他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黄祥吭哧了一阵子,吞吞吐吐说他不想在城关知青点呆了,想换一个地方。他爸一听就火冒三丈,大骂说:“你个狗.的,县知青办是你家开的啊。你说到哪就到哪,还由得你了,今晚就回去。”
黄祥见他爸态度这样,心里虽然不情愿,可嘴里也不敢再说什么,在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他就爬起来直奔县中找瞿南去了。
瞿南留城等分配,但什么时候分配,谁也说不清楚。瞿南他爸说:“你闲着也是闲着,现在省广播电台正在办广播英语节目,你没事跟着广播学学。”说起来,瞿南学了两年外语,可实际上,他连英语的二十六个字母都没学好。高中时,学校开的是俄语,后来俄语不开了,改学英语。英语课开了没多久,河南有一个地方的学校出了一件人命案,这英语课又不开了。这个故事挺悲惨的,有一个农村中学的女生,外语一直学不好。老师批评了她。这女孩回家后觉得伤了她的脸面,一时想不开,就在外语试卷的背面写下“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语”的话,然后就跳水塘自杀了。这件事情后来闹得很大,全国中小学都发了通报,批判“教育回潮风”。后来,那个跳水塘自杀女生的班主任和外语老师都被判了刑。本来,瞿南所在的县中外语课开得就不正常,这下子老师上课更不敢好好教了。学生呢,正好也不想好好学。后来,学校干脆停了外语课。
他爸为啥叫他学外语呢?说来也巧。一天,瞿南他爸遇到县教育局一个熟人,他俩以前在一起搞过“社教”,又是老乡,便站在路边闲谈。这人突然神秘地对他说:“形势大好,不是小好。”见瞿南他爸没听明白,又说:“尼克松访华了,世界形势大好。”瞿南他爸点点头。这人又悄悄地说:“娃不是留城待业吗,你叫娃学外语,不少学校缺人,外语课又要开了。”瞿南他爸感激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黄祥来到瞿南家门口,站在核桃树下轻声地喊:“瞿南、瞿南。”瞿南刚起床,正准备洗脸,听到有人叫他就把门帘一挑出来了。黄祥依旧站在核桃树下,显得一肚子心思。瞿南打着哈欠问:“这么早你不睡觉跑来找我,一定是你爸又骂你了。”黄祥摆摆手示意他说话声音小些。俩人沿着青砖铺成的小路来到图书馆后边,黄祥吞吞吐吐地说:“咱俩的关系铁不铁?”
瞿南没回答只是“嗯”了一下。这下,黄祥有点急了,他站住脚有些激动地说:“我俩这么多年同学,我耍没耍过奸?”瞿南见他急了便笑着说:“我早上起来还没吃饭,说话没精神。你看你急得,咱俩的关系就像中国与欧洲那盏叫社会主义明灯国家的关系一样,你说铁不铁?”
黄祥嘿嘿笑了笑说:“还是吗,啥时候你用得着我,我没出过力呢?”瞿南知道他是在说吕红的事。吕红有次生病在家,瞿南几次想去看,既怕被人看见,又下不了决心,就托黄祥给她捎了些樱桃去。这时,黄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纸壳叠的钱包,从里拿手出一个纸包的小包,解开小纸包,取出一张照片说:“你给看这女子咋样?”瞿南接过来一看笑嘻嘻地说:“这不是《红灯记》里的铁梅吗?有什么好看的。”黄祥一听就急了,“这怎么是铁梅呢?这是剧照,爱武的剧照。”接着,他便把陈爱武的事说了一遍。
瞿南听了拍拍胸脯说:“你说,叫我干啥?”黄祥一本正经地说:“事情也不大,我知道你偷着看了不少‘封资修’小说,你就把书上男追女那方面的句子弄成我的话,给她写封信,然后呢送给她。”瞿南嘿嘿一笑说:“这信我可以写,送就你自己去。你就不怕弄巧成拙,她跟我好上了。”黄祥也嘿嘿一笑:“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心里装着谁,你自己还不清楚。”
跟着广播电台学外语,瞿南渐渐地有了兴趣,可也不能整天呆在家里学外语,瞿南他爸给他找了一个活干。县城南边有一个粮库,每年都要维修一次。那时候是没有农民工这一概念的,维修粮库人手不够,就临时找几个人帮忙干活。这个粮库很大,是国家的战备粮库,有上百个像蒙古包一样的圆形房子,一律刷成白色,显得分外明亮整洁。说是维修,实际上就是挨个找粮库漏雨的缝隙,找到后用水泥抹一抹,这活一点都不累。管这事的人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粮库的人都叫他大老杜。大老杜喜酒。据说,“中革”有一段时间没得酒卖,他馋酒馋得发疯,半夜爬起来用菜刀把自己的手腕割破,被人送到医院后,抓起药房的酒精瓶子就往嘴里灌。大老杜有一手绝活,他能用一种自己秘制的饵料逮到自己想要的鸟。
瞿南来的第三天,大老杜就给大家露了一手。这天下午,瞿南正在和泥,大老杜慢腾腾地走过来说:“你们几个有几天没吃肉了?馋不馋?”。
瞿南朝干活的几个人看了一眼,见大家都没吱声,就朝大老杜笑笑,没说什么。大老杜脸色有点尴尬,他把声调提高了一点说:“哦,看来还真是得给你们吃肉了。你看,别说干活没劲,就连说话都得没力气,哼,得给你们弄点肉吃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大老杜又回来了,他一只手拎着个晒粮食用的筛子,一只手拎着个酒瓶子。大家停下手里的活,围拢到他旁边。大老杜不紧不慢地把筛子用一根竹杆子支好,然后抓过一把小麦,把酒瓶里几滴淡绿色的汁倒在上面,拌了拌说:“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一只。今儿让你们尝尝细皮嫩肉的鸽子是啥滋味。”
太阳西斜的时候,粮库白色墙壁上反射着一层金灿灿的耀眼光环,四周静静的,偶尔刮来一阵风,吹得树叶发出哗哗声响,更使得粮库大院显得空旷幽静。大老杜和瞿南他们躲在一个粮垛后边,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远处的筛子。不一会儿,几只灰喜鹊从天空盘旋而下,围着筛子转了几圈后,又呼拉拉地冲向天空飞走了。
大老杜有些得意地向大家看了看,压低嗓门说:“等着看鸽子吧。”果不然,没多久就一群褐红色的鸽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它们先是落在粮库的房顶上,踱来踱去,然后又俯身飞到筛子边转悠,最后竟一个个挤进筛子里。
瞿南忙对大老杜说:“支筛子的竹杆上没系绳,怎么拽啊?”大老杜笑了笑,从粮垛后边闪身出来,把手放在嘴上使劲地吹了几下,那筛子竟然“嗖”得一下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地下,这群鸽子一只也没飞出去。大老杜蹲下去,从筛子里摸出几只鸽子装在一只布袋里交给一个小伙子说:“你送到伙房去,让师傅炖了,今晚大家吃。”
瞿南看到刚才还满是灵气的鸽子,这会儿竟显得那样无助、无奈和呆滞,不禁从心底涌起了一阵酸楚。他对大老杜说:“咱还是别吃了吧,听老年人说这东西有灵性,吃不得。”大老杜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一脸不屑的神气说:“啥灵性,我娘一辈子吃素,不杀生不吃肉。前些年闹旱灾,队上分的返销粮不够吃,就掺着些板板土吃,结果硬生生把肠子坠破死了。”“你个逑的,想吃就吃,不吃就傻呆着。”
瞿南见说不通他,就提出要筛子里剩下的那几只鸽子。大老杜问他要鸽子干什么,瞿南说自己想养着玩。大老杜说自己留着有用,不过,既然张了嘴就送两只。说罢,他抓了两只鸽子,用细绳系在鸽子腿上交给瞿南。当瞿南转身要走时,大老杜挺遗憾地说:“这娃傻,到嘴的天鹅肉都不吃。”
瞿南抱着鸽子往家走,他又想起了吕红。吕红到内蒙后,很长时间都没给他来信了。想到这里,他快步来到了学校。当初吕红走的时候,他俩约好,给瞿南的信都寄到学校。这时,学校已经放假,只开着一扇小门,小门的旁边就是传达室。传达室的窗户下有一个木制的盒子,学生的信来了都放在里边,自己取。自从送走吕红,瞿南已经多次来这里,每次他都是失望而归。
因为是假期,木盒里堆积了不少信,瞿南小心翼翼地翻着,生怕漏掉了自己的信。忽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子,从地址上,他知道这是吕红写给他的。瞿南心中一阵狂喜,赶忙把信装到口袋,跑到学校苹果园,坐在一块头上撕开了信皮。这封信只有寥寥几行字,字也显得怪怪得,又大又散,似乎是在一种无法控制的状态下写出的。吕红在信中说她寄去好几封信怎么没收到他的回信。她说,她真想再回到以前住过的小院看一看。
瞿南一下子就明白是咋回事了。以前,他只听说班上有人把偷看别人的信当成乐事,尤其是男女同学之间的信,他没在意。这次,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信也给别人拿去偷着乐了,而且还不止是一封。他心中腾得涌起了一股火,可找谁去呢,这种事找谁,谁都不承认。
当晚,瞿南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给吕红写一封长信。第二天早上,他一路小跑来到邮局,把信投入邮箱。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那两只鸽子。他觉得鸽子是通人性的,也许有一天,鸽子会来回地飞,为他和吕红通信。于是,他悄悄悄地走到院子后边,从一只竹筐下抱出那两只鸽子,解开系在它们脚上的细绳,理了理鸽子翅膀上的羽毛,然后猛得把它们朝天空一送,两只鸽子绕着他的头顶打了个旋,瞬间便消失在天空中。
第二天早上,瞿南又来到了粮库,正在干活的几个人一见他就说,昨天吃的那鸽子肉滋味直到现在还叫人咂嘴,真比过年还爽快,那大老杜连吃带喝一直闹到后半夜。瞿南昨晚睡觉时就盘算好了,他想把大老杜留下的那几只鸽子放掉。于是就问那几个人,看没看到大老杜把剩下的鸽子放哪了?那几个人说,看见大老杜用一个纸箱子把鸽子装走了,放在哪里不知道。
傍晚收工时,大老杜来了,他显得很精神,估计是睡了 一个下午。大老杜抬头看了看天说:“乌云西天挂,半夜把雨下”。收工前,你们几个把水泥抬到库里去,别让雨给糟蹋了。”说完就转身走了。大家忙完活各自朝家走,瞿南对大家说,我要上个厕所,你们先走。说罢,他就朝厕所走去。从厕所出来,天已经蒙蒙黑,他悄悄地来到粮库后锅炉房旁,蹲在一个墙角。他记得,经常看见大老杜从这里走出来。
果不然,不一会儿,大老杜拎了一饭盒从后院走来,进了锅炉房旁边的小屋,他就住在这。锅炉房是雨季为烘烤粮食准备的,平时不用,后来粮库扩大了,旁边又建了座水塔。这水塔本来是为防火的,可水塔建起来后,这里多少年就没着过火,于是,粮库就贴着水塔盖起了一座洗澡堂。澡堂的门是朝外开的,粮库的职工洗澡是免费的,外边的人花一角钱可以洗,只是这里比较偏僻,来的人不多。
瞿南等了很大一会,见大老杜背个手从屋子里走出来,朝四周看了看,就钻进了水塔边的小门。瞿南赶紧跑到大老杜住的屋子,推开门一看,屋子很小,靠墙摆着一张床,瞿南掀开床单,床下除了一双鞋,什么也没有。
“鸽子藏哪去了?莫不是藏到水塔里了。”瞿南小声地嘟囔了一下。他从屋子里出来,抬头朝水塔看了看,也悄悄地钻进了水塔。这水塔下边很宽阔,有一个钢管焊成的楼梯直通上面。上边黑漆漆的,偶尔闪过几缕不知从哪里来的亮光。
他顺着楼梯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二楼是一个平台,从二楼的上面泄下些琐碎的光线,但是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凭着直觉,瞿南感到大老杜一定是在三楼了。这时,他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这大老杜一个人躲在这黑暗、静谧的水塔中干什么呢。他不会是一个人藏在暗处吃鸽子肉吧。想到这,瞿南的手开始有些抖,心也开始砰砰地跳,他想退回去,可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继续慢慢地向上爬去。
当爬到三楼时,他发现大老杜坐在地上,眼睛正直愣愣地盯着墙上的一面玻璃看。瞿南好奇地朝玻璃看去,起初,他没看明白。过了一会,他才弄清楚是怎么一会事。他先是感到一片茫然,再就是惊讶和惊慌。幽暗处的玻璃上竟若隐若现地映射出一墙之隔的女浴室来,裸露的女人像电影镜头一样不断地跳跃着。一位披着长发的少女正在用肥皂揉搓着自己的头,一缕水珠顺着她光滑的皮肤飞速地滚动下来。
多少年以后,瞿南还能记起当时的情景。他想看,可又不敢看;想走,可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沉地迈不开。在他的眼里,女孩子是圣洁的化身,如冰似玉。她们可以给人生带来无限的希望,让遐想的空间融入绚丽斑斓的世界;她们是天上的云、林中的鸟,她们让生命的原野充满了永恒的追求。可眼前,原来想像的世界竟是如此真实,又是如此的阴暗。他的心开始颤动,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那块玻璃看去,仿佛那里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吕红,想起了吕红映衬在月光下的身影,于是,他又悄悄地顺着楼梯回到地面,昏沉沉地走出了粮库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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