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木头,平放在地上,看不出有多重要。当它立起来抵住摇摇欲坠的脊梁,它就是救命的英雄。再普通的东西,就看它用在哪里。
——题记
桂花婆婆吓坏了,叫来灵灵和婷婷,将桂花扶到床上,哆哆嗦嗦地叫灵灵倒来热水,给桂花喝下,又吩咐灵灵去烧姜汤。
桂花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浑身打颤。桂花婆婆用热水给她洗了脚,又把自己的被抱来给她盖上。灵灵已把姜汤端来,祖孙两人扶着给桂花喝下。
礼义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昏暗的煤油灯下,桂花靠在床头,两眼发直。他连唤几声,桂花才喃喃地说:“徐永俊被砸死了!”
“什么?”听到这话,徐礼义也吃惊不小。
“人死了?”
“估计活不了!”徐永俊那灰白的脸在她脑海不停的闪现。她紧紧地抱住礼义,“我好害怕!”
这两天天气回暖,屋顶上的雪融化得很快,雪水将泥土坯泡透了,加上屋顶的茅草早就腐烂,到处漏雨,随时都有倒坍的危险。
“中脊不是被我用两根木棍抵住了吗?怎么会一下子塌下来?”
“哪来的木头?老莫说,夜里就被人偷走了。他早上发现没有了,就立即找到队长上报情况,还没撑到晚上,悲剧就发生了。”
一根木头,平放在地上,看不出有多重要。当它立起来抵住摇摇欲坠的脊梁,它就是救命的英雄。再普通的东西,就看它用在哪里。
“哎,可怜的人!”礼义叹了口气。
徐永俊是去年夏天夜里起来,去追赶几个偷花生的人,被一块石头绊倒,头正好跌在石头上,后来就不能说话,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上。作为邻居,礼义常去看望他。前些天,还挑选了一把晒好的烟叶送给他抽,家里有啥好吃的,也会让孩子送点过去。这两天忙的没去看他,没想到,却成了永别。
“老莫的饭碗也没了!”桂花说。
“那倒是。”徐礼义回道。
他们两口没睡着,老莫也没睡着。徐永俊死了,老莫很悲伤,他责怪自己没有把徐永俊挪出来,住自己家里。
“你也不要太自责,谁也想不到那房子会突然就塌了。”瘸腿女人坐在旁边,“以后每天的十分强劳力没有了,两份口粮也没有了。”
“人都没了,你还在惦记这个?”老莫看着那女人,如果不是瘸了一条腿,确实是个美人。这个老婆是他捡来的。那年冬天,他门一开,见个女人倒在他家门口,吓得老莫赶紧叫来左邻右舍。
“快,弄姜水给她喝。”老莫烧好姜水,给灌了下去。许久人醒来,又有人端来一碗玉米糊糊,女人吃了三碗。告诉人们是讨饭来的,几天没吃东西,饿昏了。后开她就成了老莫的老婆。
“我看那家旺不错,家庭条件也好,雅兰嫁过去,我们两也有个靠头。”老莫说。
“这要看丫头自己的意思。”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瘸腿女人漂亮,她的女儿也好看,初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不引人注目。现在出落得水灵灵的,一张瓜子脸上长长的睫毛,说话时一闪一闪,流连顾盼。一头长发编成大辫子,走路时,随着细腰摆来摆去,那真是“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自古说女人才貌难以两全,这莫雅兰偏偏有一副好嗓子,一开口,那声音如百灵鸟一样婉转动听。这方圆十里,大伙都知道,唱歌好听的,老男人徐礼义,俏美人莫雅兰,这两人早就成了花园村家喻户晓的名人,是大队宣传队的顶梁柱。
“女孩子的事情,你这当妈的可以问问,我不便多说。”黑夜中,传来老莫深深的叹息。
“算了,不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睡觉吧!”
“开门,快开门!”老莫赶紧下床,门刚一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爷,妈,我们回来了!”雅兰端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大碗水,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女人又倒了一碗水,递给雅兰,忍不住抱怨道。
“叔,婶,都怪我。”家旺递过来一支烟,“我们也是从医院刚回来,徐永俊没了。”家旺说着,帮他装好烟叶,点着,吸了一口,递给老莫。男人最好招待的,烟酒在手,各事对头。几个人又长吁短叹了一会,家旺告辞回去。
“苦难具有双面孔,不怕它,降住它,它就是你走向成功的天使;怕它,躲避它,它就是摧毁人意志的魔鬼。我要紧紧扼住苦难的喉咙,奋力作为。”徐礼义想了好久,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他卷了支烟点燃,深吸一口,披衣下床,围着灶房走了一圈,西北角的墙土已经塌了一点,他觉得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再不及时修理,怕随时会要了他老母的命。
自己住的这三间房子,尽管有地方漏雨,倒暂时还不会倒的,只是三个女儿在西厢房,儿子跟着他们夫妻俩住东厢房,中间屋子放了一些家什,桌椅条台,已经够拥挤的了。房子一旦倒了,老母亲住哪儿?到哪去烧饭?
外面的风,不知被什么撩醒了,发出尖利的呼啸。窗户上蒙的那层尼龙膜,发出鬼嚎般的响声。屋里烟雾缭绕,不知道已经抽了几袋烟。他想到了被废弃的土窑厂,那座土窑是他爷爷留下来的,曾红极一时。现在这方圆十里,包括公社街上的每一块青砖小瓦都是他家窑里出的。
作为地主,他家能分的都分了,窑厂自然也不例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却没有人把窑厂利用起来,任凭它在风雨中一天天地老去。
那土窑里出的砖真的叫那个好,风吹雨打多少年,拿过来用手指轻轻一敲,发出悦耳的声音。如果能用砖头砌房,人住进去也敞亮,不像这土坯屋,一年到头,里面黑漆漆的。
“如果能把窑厂搞起来,烧点青砖红瓦,像城里一样,住大瓦房就好了!”他想着。
“桂花,我们弄点泥土,自己烧砖盖房。”第二天晚上,礼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礼义,这能行吗?”桂花有点担心。
窑厂离得远,且那个地方现在成了乱坟岗,常常闹鬼,白天都很少有人敢从那走过。
“如果我们晚上去,绝对没问题。”礼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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