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平地生灾祸,口舌似毒剑

“举报?”

左青莲大吃一惊,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跟这个词之间还会产生关联。呼的一下站起身,腾腾的两步,就走到高乡长的办公桌前,伸手去抓高乡长手里的举报信。

“谁举报的我?”

高乡长身子往后一靠,一下子躲开,故意沉下了脸,说到:

“按规定,你是不能看举报信的,我也不能告诉你举报人是谁,你就如实的说,人家举报的事 ,你到底干了没有……”

左青莲愣住了,她看了看高乡长,又看了看赵一刀,赵一刀眉头微皱,脸上略带愁容,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坐下,左青莲看了看身后的那张椅子,再一次的看了看高乡长和赵一刀,她摇了摇头,说到:

“我才看明白,你俩坐在这,给我坐的凳子摆在那儿,这明显是受审的位置啊,我走的正行得端,扪心自问没做过啥见不得人的事,我又不是小偷杀人犯,你俩干啥要审我?我不坐!”

高乡长连忙摆手安抚:

“青莲啊,你看看你这暴脾气,谁也没说你是小偷杀人犯,这不是有人举报了你么,我们就是例行的问问,好把事情弄清楚,要是没那事呢就更好,咱也洗脱个冤屈,要是有那事儿……”

高乡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要是真有那事儿呢,也……也算不了什么,咱们积极改正,有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嘛……呵呵呵”

高乡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伸手端起手边的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漂浮着的茶叶沫子,低头抿了一口,其实刚才他就已经从左青莲那紧皱着的眉眼之中,看到了一团怒火,尽管现在还只是小火苗,但也足以把高乡长灼伤,这让高乡长突然感觉到十分的尴尬,甚至破天荒的有些慌乱。所以喝水这样的动作,多半是为了化解尴尬,躲避目光。

茶水是新沏的,还冒着丝丝缕缕的蒸汽,高乡长没注意,这一口烫的他嘴唇发麻,连忙把茶缸放下。只能抬头看着左青莲。

“好, 那你就说说,到底举报的是啥事!”

左青莲瞪着眼睛,双手扶着高乡长的桌子,一脸怒气的问道。高乡长看了看一旁的赵一刀,又看了看左青莲,面露难色。

“倒是说啊,啥事啊,你不是说有人举报我么……”

高乡长把手里那张举报信往赵一刀的面前推了推,道:

“老赵啊,你看你和青莲都是事青莲河的,都是街坊邻居,不如……不如就你跟她说说?”

赵一刀不由自主的往后欠了欠身,明显是在躲避,说道:

“老高,这事,这事还是你说吧,也不在我们武装部的管辖范围,我说……我说不太好吧,要不我回避一下,你……你跟青莲说说……”

两个人都面露难色,左青莲伸手一把,把举报信抓在手里,

“两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不用你们推来推去,我自己看!”

说完,稀里哗啦的把举报信打开。高乡长再想拦,一惊来不及了,只好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赵一刀站起身,打算先离开,免得场面尴尬,可左青莲却伸手拽住了他,

“别走,等我看完再说……”

说完,低头看去。

举报信写的很长,足足写满了整页信纸,字是用铅笔写的,特别潦草,歪歪扭扭,勾勾抹抹的,还有很多错字,乍一看这笔迹,写字的人,肯定没念过多少的书。

不过举报信里的内容还是可以看得明白的,左青莲从头到尾的仔细读了一遍,不禁气的脸红心跳,眼睛瞪的溜圆,差点从眼眶中脱落出来,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刺啦的一声,把信纸扯为了两半,啪的一下拍在高乡长的桌子上,大声的问道:

“这到底是谁写的举报信,谁写的?”

她的愤怒早已在高乡长的意料之中,她连忙摆手安抚,

“青莲哪,你先别生气,别着急,这封信是谁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信里说的事儿到底有没有啊……”

“这是造谣,这是污蔑!”

左青莲大声的喊叫,情绪非常的激动,高乡长啧了两下舌头:

“哎呀,哎呀,我说青莲啊,你小点声小点声,举报信的事儿还没有别人知道呢,都让你自己给嚷嚷出去了,小点声儿……”

“我左青莲行得正走得端。这么多年来,咱们青莲河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的为人,到底是谁这么脏心烂肺,把这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

赵一刀拉住了左青莲的胳膊,本想劝慰她两句,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青莲,你别激动,信上说,你和白喜文在炕上的那些事儿不是真的吧?”

高乡长又问到,尽管刚才左青莲的那愤怒的言语,已经完全表明了她的否认,可高乡长还是从她的口中听出没有两个字。

“是不是那个白喜文干的,这封信是不是他写的,我这就回去,跟他当面问问,为啥这么污蔑我……”

左青莲面红耳赤,眼泪流淌了出来。

“老高,这封信到底谁写的呀?青莲妹子,他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嘛!”

一直没有吭声的赵一刀,此刻也一脸的愤怒。其实在刚才的时候,高乡长是先把他喊进屋子里来的,当面跟他说了这举报信的事儿,当时赵一刀就愤怒的拍了桌子,高乡长劝他,不如把左青莲喊进来问个清楚。

所以赵一刀的心里一直压着怒火,刚才是故作镇定。这是他这辈子,最煎熬的一段镇定,而当他看到左青莲眼睛里流出的泪水的一瞬间,这愤怒终于爆发了。

“妈的咧……”

他口中骂了一句,转身往外就走,高乡长连忙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三步两步的追了出去,打算去拦住赵一刀,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等他追出屋子的时候,赵一刀已经骑上了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稀里哗啦的驶出了五顶山公社的大院,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阵尘土。

他拍了一下手,叹了一口气:

“哎呀,老赵……”

话音未落,左青莲砰砰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把他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没拦住赵一刀,但他当然会拦住左青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

“青莲啦,你先跟我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他好说歹说的把左青莲拉进了屋子,伸手关上了屋门,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青莲哪,这事儿我也不相信是真的,可既然有人举报了,就总得查个明白,咱们光凭口说不是真的不行,也得拿出证据,好堵了那些人的嘴,服了大家伙的心啊……”

“我这就回去,把白喜文给你拎到这儿来,你当面的问他,我跟他有没有这事儿?”

此刻的左青莲早已泪流满面。

“你别着急嘛,这事咱得从长计议,别风风火火的,不管真假这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你要是宣扬出去,那些闲着没事的人们,哪管你真假的,就都给当成真事儿了,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个儿?我是为你着想,才偷摸的把你叫进来跟你说……我看这事先这样,你回去也别扎乎,我想办法调查清楚。还有啊,最近这妇女工作你先放一放,在家休息几天……”

高乡长的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过左青莲还是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怀疑的味道,这让她感到心里十分的难过,仿佛无缘无故的叫人扒光了,毫无遮拦的游街。

很明显,这是要暂时罢了他妇女主任的官职,左青莲这才觉得浑身太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高乡长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能理解,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受了这样的委屈,心里总是不好受的,这也难怪,你的脾气倔强,就喜欢抛头露面的,总会有人嫉妒你,给你造谣生事。哎,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嫁个人家,出了事儿也没个靠山,也是难呀……”

说着,高乡长的手,从她的肩头滑到了她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

“这事儿呢,我会先给你压着,先不往上面报,你也别着急上火了……”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左青莲突然腾的一下站起身,推开了屋门,三步两步的就跑到了院子里,院子角落的一棵老梨树下放着一辆自行车,那是高乡长平时上班的座驾。左青莲不管不顾,扶着车把一翻身就跳了上去,骑着自行车,便驶出了五顶山公社的大院。

才缓过神的高乡长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去的时候车轮胎带起的一溜烟尘,拍了拍手背,啧了下舌,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这青莲河咋净出这些个急脾气的家伙,话也不等人家说完,真是的……”

话音刚落的功夫,突然有几滴雨落了下来,高乡长心里纳闷,本来是想晴的天,怎么会突然下起雨来,抬头看去,原来天上只有一块巴掌大的云彩,刚好遮住了太阳,也正是这块云彩洒下了几滴雨,雨水冰凉,他打了一个激灵,转身躲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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