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学校饭堂吃过饭,余成刚跟一帮同事正往回走,口袋里的手机咚的响了一下,搜出来一看,是朱慧发来了一条短信。说是短信,其实够长的:
余成刚,你个王八蛋!你是怎么照看女儿的?竟然让那个八婆的儿子把她的肚子给搞大了。那可是在你眼皮底下,你瞎啊!你跟那个八婆搞在一起就算了,现在还把我女儿也给搭上了,你可真是岂有此理!这笔账我先给你记下了,总有一天会跟你算清楚。还有,我可警告你,今后,你们三个若是敢合起伙来欺负余香,我跟你们没完!
余成刚被骂得有点找不到北,他把短信又重温了一遍,才气恼地将它删除。刚跟张淑芬结婚时,她经常打电话来骂他,后来一看到她的来电他就直接挂掉,她便开始改发短信,每次都是连篇累牍。自从女儿上了大学,朱慧很少再发短信来骚扰他,如今故态复萌,真是让他想想就害怕。
与他同行的同事已经走远,他走进路边的篮球场,拨通了余香的电话。
“女儿,你跟你妈是怎么谈的?她刚才居然发来一条短信把我给臭骂了一顿。”余成刚烦躁不已。
“谈得挺好的啊!”余香答道,“我打电话给她说,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不能再折腾,就不到北安摆酒了,要她以大局为重,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只提了一个条件,为她预备五桌酒席,说是她要带一帮人过来捧场。”
“她就没骂李茂,没骂你阿姨,没骂我?”余成刚问道。
“她怎么会骂李茂呢?她见过他了,喜欢得不得了!至于你和阿姨,她是表达了一些不满,但绝对没有开骂。”余香道。
“她简直就是两面三刀!”余成刚道,“转头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把你阿姨、李茂统统骂了进去。我说什么来着,我不同意你和李茂结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想你妈介入我们的生活,现在怎么样,才刚刚开始,她就凶相毕露,时间一长,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爸,你能不能别一遇到事就当缩头乌龟?”电话那头,余香的措词已经开始带刺儿,“此刻,你外孙正在我肚子里听着我们说话呢,你是想让我把他灭掉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难听,余香借鉴起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做法,转而和风细雨地抚慰道:“爸,你不是不知道我妈的脾气,她现在又正值更年期,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回头我会好好批评批评她。”
余成刚不答,她就继续说道:“我要午休了,有啥事你明晚回来再说吧,拜拜!”
挂了电话后,余成刚的心情反而愈发沉重了。篮球场边上,一排排芒果树已经缀满沉甸甸的果实,它们像是一个个鼓槌,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
离婚已逾十年,不相见也已八年,可那个让他惧怕的女人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闯入了他的生活,让他措不及防,让他无处可逃。
他心里堵得慌,便打算去找数学老师覃开源诉诉苦。覃开源是朱慧大舅的长子,朱慧的大表哥,比她大了四岁,来年也将退休。说起来,余成刚和朱慧能来北安镇,也是因了这个表哥。
1993年,对收入颇为不满的覃开源来北安中学应聘,成功后,举家从广西桂林迁了过来。半年后,北安中学招聘语文老师,尝到甜头的他便要余成刚过来试试。
工作的第三个年头,遭遇初恋背叛痛不欲生的余成刚接受大学同学朱寒的邀请挥别巴山蜀水远赴广西桂林任教,来了后才发现这个号称山水甲天下的地方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要不是很快认识了朱慧,他早逃之夭夭。当年,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广西桂林,二是江西九江,两地都有可资利用的同学关系,两地都有风景名胜,最终选择桂林是因为桂林话属西南官话,四川人和桂林人几乎没有交流障碍。后来跟张淑芬结婚时,他恍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还是无法绕开江西,第一次随张淑芬去江西,他更是感慨万千,不禁叹道,江西,我终究来了!
在桂林过得并不舒心的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覃开源的提议。
余成刚语文功底扎实,课堂灵动而富有艺术气息,北安中学的领导一听完课马上拍板要了他。
不久,朱慧也到北安人民医院谋得了一个职位。
1994年8月,余成刚带着朱慧和就快五岁的余香来到了z市北安镇。初来乍到时,朱慧颇为不满,桂林好歹是地级市,北安却只是一个小镇,为此,她没少埋怨余成刚和覃开源,后来看到收入确实翻了不只一番,这才收了声。
覃开源正在办公室喝茶,一见到他便笑道:“前妹夫,该不会是我那个表妹又找你麻烦了吧?”
余成刚苦涩一笑,回道:“知我者,表哥也!”
尽管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覃开源曾跟余成刚吵过一架,可一旦离婚已成定局,他们很快便一笑泯千仇。
覃开源一边招呼余成刚过去喝茶,一边问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有啥想不开的啊?”
考虑到办公室人来人往,余成刚在喝了一口茶后便把覃开源叫了出去。
下了三楼,穿过行政楼大厅,他们便来到了后面的大院。偌大的院子里,四棵树型团团如绿伞的刺桐格外夺目,这是校园里余成刚最钟意的一道风景。刺桐是南国难得一见的季节感强烈的树种,四时景致不同,到了秋天,每每见到树下成堆的落叶,他就会想念起千里之外的四川。
两人来到中间的那棵刺桐树下,拣一张靠椅坐下。
余成刚抬头望了望刺桐的树冠说道:“不瞒你说,余香就快跟我老婆的儿子李茂结婚了。”
“竟有这事!”覃开源难掩惊讶之色,“我表妹一直觉得是李茂的母亲把你给抢走了,以后你们可怎么相处?”
“谁说不是?可现在两个年轻人是真心相爱,而且执意要结婚,我们也没辙。”余成刚愁眉紧锁。
“我表妹不同意这门亲事吗?”覃开源问道。
“那倒不是!”余成刚道,“但她想在北安单独摆余香的喜酒,我不同意,她就跟我吵了起来。”
“她这脾气我是知道的,要不我找个时间跟她聊聊?”覃开源道。
“不用!余香已经打过电话给她,她没再坚持。”余成刚道,“只是,只是她转头就发来一条短信把我臭骂了一顿,真是烦死人了。”
覃开源踌躇了一下,说道:“估计是她最近跟那个同居了几年的男友在闹,心情不好,所以就找你撒气!”
“原来如此!”余成刚恍然大悟。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