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军嚯地一下子站起来,气愤的反驳道:“你瞎说什么!谁偷钱给外人了!我什么时候拿钱给她了!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陈佩美又是一声怪里怪气的‘哎呦喂’:“我冤枉你啦?澹军你行了吧!别装了!我可是亲自跟着你亲眼看见你去的律所!要不是亲眼见着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还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你表面上装得好好跟我过日子,对你前妻你女儿不闻不问的,其实暗地里不知道给了她们多少钱呢!怎么着?余情未了啊?”
澹军气急了,双手挥动着恨不得捂住那张胡言乱语的嘴,想到澹影还在这儿听着呢,急得直跺脚:“你给我滚!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人家李育瑾和小影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问我要过抚养费!你少在这里污蔑人——”
“够了。”
澹影眼前两个人影都是气得手舞足蹈的,可她自己平静得自己都惊诧,只是声音很大的喊了一声,制止住这场闹剧。
陈佩美眼神毒辣的瞅着她,仿佛要逼着她从嘴里吐出金子来一样。
澹影拎起包,淡淡的说:“阿姨。我叫您阿姨是因为您毕竟是长辈。诚如你丈夫所说,这么多年,我们母女没有问他要过一分钱的抚养费,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去查银行转账记录,可以去校对他的工资卡和银行卡,看一看有没有钱不对劲,至于他上次去我们律所······”
她苍凉的想,什么‘你弟弟和你阿姨都会感激你的’,澹军根本就没把这事儿告诉这对母子。
她自嘲的摇摇头:“他上次去律所,也是咨询我点事请,带了点绿豆糕给我,没给我一分钱,你放心吧。”
陈佩美声音尖利的不依不饶:“你诓谁呢!你以为我是小孩儿呢?没什么事儿他找你干嘛!千里迢迢就是为了给你送绿豆糕?哈哈哈哈你哄谁呢!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傻子是吧?我警告你们!以后谁也别想从我家里偷走一分钱!”
澹军气得浑身发抖,忍无可忍的说了出来:“你以为你儿子那个成绩怎么能上的六中!还不是小影从里面出了力!我去律所找人家给儿子想办法上学,能空着手去吗!就十几块钱的绿豆糕,你还想象成像是我给人家送了几百万似得!家里的钱不都管在你手里吗!我除了买几块糕点的钱还能有什么钱!”
陈佩美一愣,想到的确是那天澹军从律所回来之后,第二天儿子就能去六中上学了,之前还说成绩不够不予接收的来着······
但是现在澹影还在呢,怎么也不能输下去,她梗着脖子继续骂道:“哼,谁能不拿钱就给你办事儿啊!你去六中送钱人家都不要呢!她个穷律师还能不收点钱?哼,要不是收了好处,能帮我儿子上学?她这么多年心里说不定巴不得我跟我儿子去死呢,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澹军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骂了声‘你个死女人说什么!’,大手就揪住她头发,伸手要朝她脸上抽过去!
陈佩美立刻尖叫起来拼命挣扎着:“你敢——你敢——!你动我一根手指头你试试看啊,你女儿是律师,你知法犯法!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女儿单亲家庭!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女儿的爸是出轨和我好上的!你跟你女儿都是笑话!我让全天下的人都笑话她!我看她以后怎么有脸当律师!”
澹军到底是没她这样不管不顾,被她连珠炮似得狠话一吓,扬起来的手顿时放不下去了,就这么僵硬的收了回去,嘴里气得骂骂叨叨:“咱们俩吵架你非得扯上澹影干什么——”
澹影站在门边,前所未有的镇定,冷淡的瞧着这荒诞的对话。
而陈佩美却在和澹军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感,转而朝着澹影又讽刺了一遍:“当上律师又怎么样了,像这样家庭不全的人,能有正义感吗?能真心帮人家吗?要是真心帮我,这钱会要不回来?哼,当了律师也没用!心理不健康!”
澹影忽然对她笑了笑:“是,我家庭不全。”
她家庭不全——是拜谁所赐?
澹军喉头一梗,满面惭愧内疚的朝女儿伸出手:“小影······”
澹影根本没朝他看一眼,脸上笑容依旧,一步一步的走到陈佩美面前:“这话谁都能笑我,你,没资格。我有一个好妈妈,而你儿子的妈妈,不仅是不道德的小三,要被人一辈子戳脊梁骨,还在网上放荡不羁,和别的男人龌龌龊龊!你儿子会长大,会懂事,会永远以你为耻,你是你儿子的耻辱,而我妈妈是我的骄傲,你永远比不上我妈妈。”
没等陈佩美说话,猛地抬手攥住她的衣领——
她脸上笑容礼貌,手上的力道却立刻让陈佩美被勒得脖子上出现了一圈勒痕!
陈佩美惊恐的挣扎起来:“你干什么?你别忘了你是律师!你想干什么?你不能犯法!澹军!澹军!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在干什么啊?她要打人了!她要犯法了!”
澹影‘呵’地一声冷笑:“我犯什么法了?我是拿刀砍你了?还是开车撞你了?我当律师的难道不比你懂法?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侮辱我妈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长了嘴,万一哪天我闲着没事也聊聊家常,说说当年事,我倒要看看,被人都知道当小三儿,是有多光荣?”
陈佩美脸憋得通红,喏喏的龇牙咧嘴:“我没······”
澹影丢开手,不想再听这里的任何东西,不想再看这个地方,拎着包就往外走。
澹军跟在后面出来,讷讷的喊道:“小影,爸爸······”
澹影回头淡淡道:“照顾好你现在的家庭吧,我也不欠你什么,以后大家少联系吧,省的彼此都麻烦。”
有附近的大学联系律所,希望能让澹律师过来做一个讲座,以法律人视角谈一谈婚姻。
原因是现在大学里谈恋爱的学生比例有上升的趋势,在校期间就领结婚证的学生情侣也不少见了,但是领了那张结婚证之后,到底该怎么健康的相处,不影响彼此的正常生活,而互帮互助共同完成人生理想,却是很多新婚恋人不懂得的。彼此的不理解、不将就,很容易在婚姻中催生出矛盾,导致对两个人的感情和学业都造成难以挽回的不良影响。
澹影接连解决了柳家两个案子,在离婚诉讼这一块名气逐渐扩散开来,正巧这个大学的校董之一就是柳家长辈,柳晶莘还在这个大学里设立了奖学金,当听说大学里打算开这个讲座的时候,立刻就向校董事会推荐了正道律师事务所的澹影。
能去高校做讲座,那是要影响整个高校的学生的,对任何一个社会人士而言都是一种承认,为此,刘主任专门给澹影放了三天假:“不急着办案子,好好把讲座搞好!记得给律所做宣传啊!河海大学的生源不错的,他们法律系的学生要是毕业后能多来面试咱们律所,对咱们律所有好处!”
澹影却没那么兴奋,她苦笑着心想,我自己原生家庭的婚姻状况都算不得什么健康良好,又有什么大道理能和别人讲呢?
“刘主任,其实这个事,我还没确定答应下来······”
一听她这话有犹豫的苗头——刘主任顿时瞪大眼:
“怎么还没答应下来?澹律师你别不懂事儿啊!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能去高校做讲座的律师可不多!你这年纪轻轻的,别不珍惜机会啊我跟你说!”
能被邀请去高校做讲座的律师确实不多,比如刘谨文本人就到现在为止都没能享受一次邀请,巴不得人家能发一封邀请函给他自己,瞅着澹影手握邀请函还犹豫不定的样子,他就分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不知道珍惜机会!让人看着干着急啊。
他以长辈口吻循循善诱:“澹律师,你不是不知道,当律师的知名度是很重要的,河海大学是咱们本市的重点大学,让里面儿的学生老师对你脸熟,对你提升知名度啊扩展案源啊都有好处,你听我的,别犹豫了,赶紧答应下来!想去河海大学做讲座的律师可多了去了我跟你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他暗自神伤的心想,想去河海大学做讲座却没被邀请的律师可多了去了,比如我。
但他不太能理解怎么澹影这小丫头的表情也这么暗自神伤呢?
澹影微微低着头,有点迷惘的说:“可是,我自己家里就···我能有资格教人什么呢?”
许是因为父母都是教师的缘故,澹影从小到大都对‘教师’这个职业抱有特殊的好感和敬畏,因此也就对为人师表这样事情分外谨慎,不希望自己做出任何误人子弟的行为,那是罪过。
虽然她此刻根本什么也没说出来,刘谨文却立刻明白了她这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没带过澹影,但是也知道澹影基本的家庭情况,她父亲和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虽然他们这些外人不清楚内情,但是从她父亲那么快重组家庭、而母亲多年来一个人带着她来看,十有八九是因为她父亲当初对不起她们母女俩。
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瞅着这么个小姑娘,忽然生出些感慨和怜爱来,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就要受这样的罪?
他皱着眉头,严肃道:“你都没有资格教,谁还有资格教?你是李民徽亲自教出来的徒弟,一出手就能给当事人解决问题解决得那么漂亮妥当,你那两个案子有多棘手,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整个律所里也就你···呃,和我能解决了!澹律师,你是个要成大器的律师,不能被些其他因素给困住了!咱们当律师的最重要是什么?嘿,就是要尽最大努力争取最大的权益嘛!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不能放走咯,要不然对你而言是个大损失!明白吗?”
澹影被他这么来回劝着,也觉得这样利人利己的好事儿不做白不做,她是去做讲座的,又不必拿自己现身说法,何必这么矫情推拒,她澹影什么时候是这么脆弱的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的人了?
“好,我会好好准备的。”
澹影的妈妈和师父知道了,均是淡淡的表示:“开个讲座嘛,小事情,小事情。”
然而,转头就朝各自的同事疯狂安利:
“哎,我女儿要开讲座了!对呀!人家邀请她的!在河海大学报告厅开讲座!你知道吧,那个最大的报告厅,灯光可好看了,有空去给我女儿捧场啊!”
“我徒弟要去河海大学开讲座呢,哼,当然是得在最大的报告厅开!最年轻的开讲座律师!跟咱们公法大学的同学也都说一声,有空的都给我去听,免费听我徒弟开讲座那群小孩子赚大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澹影哭笑不得。好端端的开个讲座,怎么搞得这么像推销呢?
到了讲座那天。
河海大学可容纳千人的最大报告厅,竟然人满为患——
除了坐在最前面的教授老师们,后面还有河海大学的学生、公法大学的学生、甚至还看到了正道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
澹影深吸一口气,她今天将一头长发盘了起来,穿了一身米白色的束腰套装,裹身裙上闪着淡淡粉彩犹如美人鱼的美艳鱼尾,正衬她玲珑娇美的身材,修长小腿下的纤瘦双脚蹬着的水晶鞋上面镶嵌着碎钻,在报告厅明亮若春日白昼的灯光下,她微仰着头的样子端庄美丽得不可方物。
站在幕后的周隽抬手攥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喃喃道:“太好看了···我老婆太好看了,我老婆怎么这么好看?老谭,你快,快阻止我一下。”
站在他旁边的谭荷奇奇怪怪的瞟着他:“阻止你什么?”
周隽仿佛快要呼吸不过来似的:“快阻止我立刻把她抢回家里去!”
谭荷无语的翻个白眼,毫不客气的一拳击在他胸口:“少在这里秀恩爱!”
台前,澹影面带微笑走上台。
开口第一句:“大家好,我是一个还没有结婚,哦,也还没有结过婚的律师,今天我是来——纸上谈兵的。”
下面乌泱泱的众人一愣——
随即哄堂大笑!
紧张、期待、密集的氛围瞬间迎刃而解!
周隽在后台默默地笑着,小声的说:“才不是纸上谈兵呢,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啊,老婆说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澹影周身自在不少,笑容也更从容起来。
她先聊了在大学恋爱的优点,比如双方顾虑较少、感情纯挚、相处的时间更多,可以享受一下宿舍楼下依依不舍的感觉等等······
转而谈到大学恋爱中容易出现的问题,以及演变出来的各种案件,其中不乏两败俱伤的荒诞案例,让人闻之悚然······
再谈到有一些对彼此感情比较坚定的爱侣,选择在大学期间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就意味着,他们对感情很有信心,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选择经受更多的考验,选择接受婚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并不是一件可以随便了之的事情,实际上,在我们的生活中,比快乐脱俗的时光更多的是时光是我们都在吃穿住行工作学习,能一起携手快乐并不算艰难,能够在平凡庸俗的生活中,一如既往地将对方视作自己的心中梦想,愿意不遗余力的守护和付出,才是最考验人的。
在座的学生们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到后来神情入迷,衷心思索——
台下的已婚老师们不由自主的随着澹影的讲话而微微点起头来,感慨一个未婚的年轻律师竟然能说出他们这些已婚者的最深心声,的确是对婚姻有独到见解啊——
最后的结语。
澹影本来准备了一些套话,鼓励学生们专注学业,善待感情之类的,但看着台下诸多听众,不由自主的忽然觉得,感情中,人人都是学生,人人都是孩子,人人都有可怜之处,人人都需永远学习如何善良对待自己深爱之人——
她情不自禁的说道:“愿在座各位,心中所想之人,都能如愿成真,愿如愿成真之人,都能两厢长久,执手白头。”
底下静默一瞬,忽然掌声狂涌如雷动——!
澹影刚走下台,就有一群学生涌过来,叽叽喳喳的要咨询她感情问题,她苦笑着摆摆手:“各位同学,我可不是感情专家哦,交流还行,可别把我当成专家咯。”
一个年轻小男生红着脸带着笑拼命挤到她面前,掏出手机来打开微信:“那个,澹律师!我是法律系的!我以后也能去你们律所应聘吗?我很喜欢你的风格!我去你们律所的话能见到你吗?你能带我吗?”
这一连串连珠炮似得问话,澹影耐心的一一回答:“我们律所每年都会招收不少河海大学的法律系学生来实习,你有兴趣的话,当然欢迎你来面试,至于带你,我自己也还在积累经验,所里会安排更有经验更德高望重的律师来带你们的。”
那个男生有些着急,脸红的更厉害了,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要别人,我就想跟着你····澹律师,能不能先加个微信?这样我平时有什么问题就能咨询你,可以吗?”
只是咨询的话澹影也不好拒绝,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展示出了自己的二维码:“我平时工作起来,可能不能及时回复哦。”
那群学生立刻纷纷打开手机微信,也要加她好友:“律师姐姐,我们也要加!”
等到一群人终于加微信的加微信,咨询问题的咨询问题之后,那个一开始挤到最前面的男生还一直站在原地,对着她笑的时候脸色有些腼腆,问道:“澹律师···我看到你的资料介绍说你才二十四岁,我今年也大四了,二十三岁了,你···你有没有男朋友呀?”
澹影错愕的瞪大眼——等等,这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神展开???
她刚要赶紧开口,就感觉肩膀被人一搂,整个人撞进一个从后面扑过来的坚实胸膛——
周警官低沉浑厚的男中音在她头顶有力的回旋:“老婆辛苦了,今天表现真棒!”
转而再看看那小男生,十分大男人的豪爽一笑:“感谢同学们的支持,这位小同学问完问题了吗?我要带你们律师姐姐去吃饭了!”
那个大四男生已经满脸惊慌,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赶紧把路让开,手足无措的说:“问完了问完了···谢谢澹律师····”
澹影冲他们委婉的一笑,由着占有欲爆棚的男朋友带着自己离开了会场。
刚走出会场,周隽就再也没憋住,脸上再也不复刚刚豪爽淡然神色,恨恨的咬着牙铿锵有力的说:“臭小子!眼光倒是真好!也不想想,这么好的女孩儿能没有男朋友吗?哼,想跟我抢···”
澹影哭笑不得,推推他:“喂喂喂,你瞎想什么呢,人家跟你抢什么了?不就问问吗?别多想啦!”
周隽孩子气的撇撇嘴:“那也不行,问问也不行!”
他难得这样孩子气,澹影不自觉温柔的包容下来:“好好好,你这不是都已经宣告主权了吗?对了,今天怎么来了?之前也没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留个位子呀。”
周隽狡黠的眨眨眼:“嘿嘿,surprise!而且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请掉假,万一临时有任务浪费了位子就不好了,毕竟你的讲座热门得人满为患嘛!后面还站了好几排呢!对了,你猜猜,除了我,还有谁来了?”
澹影凝神想了想:“难道老谭跟你一块儿来了?她人呢?”
周隽赞许的拍拍她头:“猜对了一半!老谭中间有事儿就先走了,除了老谭,还有一个人来呢,嘿嘿,她不许我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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