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热闹散去,而崔良又脸色冰冷的重回座位,也不敢再谈论什么,生怕惹恼了这个“太岁”。
山林外头早已日上三竿,不过君子山内郁郁葱葱,阴影遍地。倒也不觉得有多热,反而不时就传来阵阵细风好不清爽。
忽然间,林间溪畔文人墨客们各自回到位置,只见一中年男子从望海阁后双手负后缓步走来。男子五十来岁,一身清峻灰衣一尘不染。蓄着长须,满头灰白长发梳的整整齐齐。
男子身后跟了三人,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一个清瘦老叟,还有一年岁跟该男子年纪差不多神态自若的先生。
男子到望海阁“东海遗珠”匾额下站定,嗓音醇厚道:“首先欢迎各地名流来此小聚,共参曲水流觞盛事。”
接着男子清了清嗓子道:“鄙人扬州崔氏崔庆元,得同道中人厚爱,称一声德馨先生,也是倍感荣幸。”
说罢还抱拳躬身朝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
德馨先生起身站直道:“鄙人不才,任此次盛会主持,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海涵。”又是躬身行礼,众人回礼。
吴冲撇撇嘴咕哝道:“读书人就是规矩多!”
德馨先生身形往左移了移,介绍道:“这位是庐州望族姜氏元清公子。”
这位三十来岁的公子向前一步,面带微笑冲满坐群贤行礼。
众人怯怯私语道:“竟然是庐州第一才子姜元清姜公子。”
德馨先生呵呵一笑道:“这位想来诸公也有所耳闻,这位前辈乃西蜀剑南道竹林居士。”
那个老叟也抱拳道:“能与满座才子坐而论道,实乃老夫荣幸啊。”
有一士子起身道:“能和老先生这样的文林栋梁一起共参如此盛事,也是我们的荣幸,大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哈哈笑道:“是啊,也是我们的荣幸啊。”
德馨先生看场间气氛渐渐起来,也轻轻一笑,旋即道:“最后这位便是漳州曹公明先生!”
众人沸腾了,曹公明何许人也?当年天下未乱之时曹先生是先帝嘉兴二年的科举状元郎!后任国子监左祭酒,誉满长安的理科大家。先帝驾崩,移都临安后曹先生便退出了庙堂,辞官告老在乡。这些年苦心研究学问,少有露面之日。
值得一提的是曹公明家境贫寒,靠自己一步步努力才走到了状元的位置,身后并无家族支持。
只见曹公明微微行礼,也不言语,行礼罢便退回了德馨先生身后。
介绍完三人,德馨先生平和道:“想必各位也早都等不及了吧?闲话不多说,曲水流觞,现在开始!”
阁后一排妙龄少女,穿着同样的衣服,拿着酒壶袅袅行来。给每一位在坐士子身前桌上各放了一壶酒。之后便盘腿坐下,侍奉在旁。
德馨先生拍拍手道:“今次也有许多第一次参加曲水流觞的少年俊彦,老夫在此给诸位再说一说规矩。这次跟以往稍有不同,命题由我身后三位文林栋梁所出,乘酒的木盘顺着溪流直下。诸位要是有所表达便让身旁侍女拦下木盘,取下盘中酒后再诉说自己的观点。如果得到在座士子半数以上的认同,便请满饮此杯。呵呵,如果没达到半数以上的认可,那还请放下酒杯,任期直流而下。最终排名按赞同你言论的士子数目决定。”
说到此处,德馨先生沉吟一声道:“还有一点,就是各位发表言论后,其余士子也可也对你的观点提出疑问,这样的话就需要你解释别人的提问。如果说不上来,那么此次拦酒可算不做数了,哈哈。那就请公明先生来宣布此次大会命题。”
说罢便退后和元清公子还有竹林居士一同至望海阁内坐下。
曹公明前迈一步道:“众所周知,我大唐山河破碎已有十年,复我国土,救我子民乃我辈读书人之使命,此次命题便是我大唐山河破碎国土沦丧的真正原因为何?如何才能救国于危难之间?”
说罢便退回阁内落座。
德馨先生待曹公明说完,出来道:“命题就是如此,那就开始吧。”
上流处只见三五女子倒一杯酒放入一个木盘之上,木盘随流而下。
杨孟君的座位本就比较靠前,木盘近了,杨孟君细细观察了木盘一番。
此盘极厚,中间有一凹槽,槽中有一夜光杯,内盛七分满的玉京酿。
杨孟君也不着急发表言论,而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命题,任由木盘流过眼前。
待木盘随波流至中央时,一士子唤身旁侍女拦住木盘,起身接过夜光杯道:“既然诸位兄台如此谦让,那我就做这出头鸟,给诸位阐述一番我所认为。”
满座士子皆淡笑不语,静待下问。
此士子道:“愚以为,天下大乱的根本在于朝廷重武轻文,我辈士子不得重用,任由武人祸乱朝纲,以至于纲常沦丧,道德失陷。武人打天下,文臣守江山乃自古不可变的道理。可朝廷倚重将种门庭,致使我辈士林子弟无用武之地,这才出现了天下大乱的局面。”
待此人说完,德馨先生呵呵一笑,也看不真切表情:“这位小相公的观点可有人质疑?”
德馨先生刚说完便有一青衣公子起身道:“胡言乱语,我辈文人士子何时不得重用了?大唐立国之初便兴礼法,传道义。就是乡间百姓也能读些诗书,可见朝廷对文人是何等的重视,何等的培养?更何况北境之乱也从未有过间断,每年死于北方蛮子之手的边境之民可曾少了?不用武人如何守江山,如何保中原?”
最先发表观点的士子无言以对,脸色苍白的放回酒杯,重重坐下。
木盘继续缓流而下,途径这个青衣公子身前时,这位公子也不劳烦身边侍女,自己取下酒杯道:“众所周知,天下大乱并非是朝廷行政之过,而是五王之错,试问各位,如果五王不割地自立,安安稳稳的做王爷,我三百年大唐何至于偏安江南道一隅?何至于成如今局面?”
德馨先生轻轻颌首,心道:“此子虽说目光不甚长远,倒也有些见地,比刚才那个要好上一些。”
不等德馨先生说话,又一士子起身道:“愚以为天下大乱虽有五王叛乱之过,更多的是北境蛮夷南侵。试想,如果草原五国不结盟约举兵南下中原,五王安敢叛乱?”
青衣公子放下酒杯,坐地不语。
当日在醉江南跟随崔良身后的一个扬州本地望族公子拦下木盘,起身先对众人行一礼,接着道:“两位所说皆对,不过你们都忽略了一点,北境狼族为何会结盟南下?根本原因在于杨家,在于扬威军太强!如果北方五国不联手,任何一国都不是扬威军之对手。为何我说天下大乱的原因在于杨家的原因便是如此。杨家扬威军过强,三百年来镇守大唐北方门户,可并不是死守国门,而是不时便进军草原,斩落一颗颗敌军头颅来换取军功稳定自家地位。如果杨家不逼北方至此,北方五国安能放下互相间的仇恨,联手对付我大唐?”
满座士子皆交头接耳“此言有理”云云。
看引起在座士子窃窃私语,这位本地士子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刚想问可有人质疑,便见相临木案的士子拍案而起道:“满口胡言!国之霍乱皆赖北境五国,你为敌国洗脱是为不忠。我大唐天下本就是杨家先祖和高祖皇帝共同打下来的,杨家何须那点军功来稳定自己地位?如果没有杨家先祖于三百年前终止战乱,现在有没有你还两说呢,此为不孝。杨家三百年来镇守北方门户,中原可见一丝狼烟?照你这样说杨家镇守北方是错了?此为不仁!君子不背议他人,你竟然在此豪言阔论他人不是,此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吾羞于之同坐为伍!”说罢还搬起木案往下流移了移。
被如此说,这位本地公子也是脸色铁青,无言相对,只能喘着粗气坐下不语。
听人说杨家,扬威军的不是,就连杨孟君都有些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反驳,便见另一位士子站出来斥责了此人。杨孟君也只能继续安坐,静等此人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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