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儿,阳阳,我烧了点水,现在温热着,你们进来喝几口吧,再吃点我刚烙的饼,离咱吃午饭还有点时间,别饿着了。”
杨丽丽站在叶家二房的厅堂前,她牵着小忆然的手,浅浅微笑,模样一如当初那般温婉优雅,只是那双美丽的眸子却肿得跟红桃子一般。
七慕与杨丽丽对望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抽疼,唉,自她这个便宜娘得知这件事之后,明面上并没责怪她什么,只道他们该去看看吴家婶子,给些补偿,毕竟七慕做得还是不对,背后却总是默默的以泪洗面,独自哀愁。
“哎,我们这就回去了。”
七慕笑着应了,主动弯腰抱起阳阳,在手上掂了掂,心道:这娃咋就不长肉,便朝主屋走去。
四人对坐,相看无言,明明是家人间最平常的一件事,此刻,气氛却微微有些凝重。
“慕儿啊,你说咋会这样呢?就是去洗个衣服咋会弄出这些事来,草根咋说没就没了……”
杨丽丽忽而以手挡面,眸子中隐有泪光闪过,她低声喃喃道,语气中是散不去的悲伤和哀愁,柳眉微蹙,可见其心绪之不宁。
“娘,发生了的事无可改变,我尽力而为了,草根的死……”
七慕微微叹了一口气,正开口想要安慰杨丽丽,却不料,一向寂静的屋外竟突然是人声嘈杂。
“杨丽丽,你丫头害了我儿子,别以为装聋作哑,这事就可以过去,今日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叶家二婶子,你在家吗?出来吧。”
“大壮他媳妇,吴家的事到底和你们家丫头有没有关系呀…”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七慕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音,看着杨丽丽越发不知所措的模样,她稳步走到杨丽丽跟前,伸手握了握杨丽丽的手,感受她指尖的微糙,传递手心的温热,笑了笑,轻声道:
“娘,别怕,没事的,这事本就没有谁对谁错,若非要说对错,那在场的人便都是罪人。”
见杨丽丽微微点头,七慕转头向阳阳和小忆然那边,语气严厉,吩咐道:
“阳阳,你带着妹妹在屋子里玩,外面再闹,也不许出门,明白吗?”
“嗯。”
阳阳轻声应了,去拉小忆然洁白无瑕的小手,他有些怯怯的点头,大大的眸子明亮清澈,此时略带一些淡淡的不安。
“阳阳,答应了姐姐的,记得做到,好好带妹妹玩,姐姐和娘亲待会就回屋了,阳阳乖。”
七慕摸了摸阳阳圆圆的脑袋,放柔了声音,带着一股关怀呵护的味道,阳光照在她无伤的侧颜,透出岁月静好的模样。
“走吧,娘。”
七慕其实不想让杨丽丽一块去的,杨丽丽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娘亲,但是也没有真正去直对过风雨,于心理上,远不如她这个商场的翘楚来得成熟。
但她现在外表年龄才九岁多,这么大的事,总不可能一个人自己去面对的,于情于理皆不通,因而,七慕只得叫上杨丽丽。
“杨丽丽,你总算肯出来了,你们家还有没有良心,我的儿子草根死了,死在你女儿手里,你们做人父母的,竟连问一句也没有……”
“还有你,一个赔钱的丫头片子,心肠咋那么毒呢?我家草根哪招你惹你了,你要打他,不让他上岸,害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性命……”
吴家婶子一见七慕母女开门而出,便一口气冲到七慕母女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着,她的一双眸子暗淡无光,深陷于眼眶之中,异常可怖,只有在提到她儿子草根,才会闪过一丝丝微弱的亮光。
“吴家婶婶,啥叫你儿子死在我手里,啥叫我要打他,不让他上岸,我敬你是长辈,但你说话也要有个分寸。”
七慕往前挪动了半步,半挡住了杨丽丽的身子,她眉头微蹙,目光注视着面容憔悴的吴家婶子,掷地有声的道。
吴家的这位婶子,说话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要知道,谣言是可以逼死一个人的,自己的痛苦,非要让别人也一同承受,才肯甘心吗?
吴家婶子一听,她面色更加悲愤,嘴唇颤抖着,怨气冲天的控诉道:
“我儿子是为啥死的?我的草根啊,他明明就可以活的,他离河岸那么近,你只需要拉他一把,他就不会在河里苦苦挣扎那么久!”
“都没有一个人去管他的死活……”
“你说,要不是最后你踢他的那一脚,他兴许现在就能活了,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的儿子就不会死!”
“你一个没人要的贱丫头,要死也该你去死,老天咋能收了我儿子的命!”
七慕看着周身悲愤化作戾气的吴家婶子,面无表情,竟无言以对,对于一个已经把“过度臆想”当成现实的人,对于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道理是讲不通的。
古时的人,又极重情义,从她踢了那一脚起,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人命在前,这局也就无路可解。
正当七慕母子形单影只的面对着屋前围成一圈的人,任他们指指点点,沉默以对的时候,一道孔武有力的声音响彻天际,道:
“谁说我闺女是没人要的丫头了?!”
“我闺女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娃!”
“我平日都不舍得打骂半句,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婆子来说了?”
叶大壮扛着锄头走来,他的脸庞颈脖满满都是汗水,神情却是难得的严肃,炯炯的眸子直视着吴家婶子,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爹,你咋来了?”
“娃他爹……”
七慕和杨丽丽看见叶大壮大步走来都很是诧异,这个时候,还没到午餐的点,按理说,叶大壮该是在地里干活才是。
“我咋还不能来了?我闺女媳妇都给人堵着门指着鼻头骂了,我能不来吗?”
“我今儿早上,原本就觉得不该下地的,要不是我闺女劝我没啥事,非要我该干啥干啥,我是守在家里,哪也不去的。”
“我要是没去,你们娘俩,也不用白白的受人委屈。”
叶大壮对着七慕和杨丽丽说道,神情似是后悔极了,说到最后一句,他冷冷的瞥了吴家婶子一眼,他闺女是最好的,哪里能凭别人这样骂。
“好,好,好。”
吴家婶子皱纹纵横的脸上冷笑不已,她连说了三个“好”字,又讽刺道:
“你们这一家,难怪先前不受本家待见,原来内里都是肮脏的东西!活该这样!你们丫头要了我儿子的命,做父母的竟还有脸包庇……”
“既然这样,我索性也就说个明白,自古以来,带把的都比不带把的金贵得多了,我儿子死了,你丫头还活着是个啥道理?”
“今儿个要是不把这丫头沉了河,一命抵一命,谁家的日子都别过了!”
一听这话,同村来围观的人都愣了愣,连着杨丽丽和叶大壮也是,只有七慕一个人,最是清醒,她犹记得,昨天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我要你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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