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我想去延安

“爹，快来，不好了！”午饭时分，李廷魁端着一碗白面条送进了西偏房，一进屋，他就看到了屋梁上似乎有团黑色的东西垂挂着，心中掠过一缕不祥之感，惊叫道。

李发科闻声赶来，猛地冲上去，一把抱住父亲的双腿，使劲儿往上顶，大声呼唤着，“魁娃，赶紧爬上去，把绳子砍断！”

李廷魁丢掉饭碗，拿起剪刀，爬上凳子，剪断麻绳，小心翼翼地帮助父亲一起将爷爷平放在地上。掐人中不行，就掐虎口；掐虎口没反应，就针挑额头。所有方法都试过了，依然没有用。李家人陷入了无限悲伤之中。

全村人都赶来慰问吊唁，来的最早的是吴伯谦，他查看了老爷子的脉搏和呼吸，翻看了他的眼皮，确信老爷子已经驾鹤西去，就坐下来安慰李家人要节哀顺变，不要找梁家寻衅滋事，以防事情闹大，不好收场，然后就开始安顿人手帮助李家人料理丧事。

最后赶来的是梁细营，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委派的管家李崇武，代替他前来吊孝。李崇武掂了很大一叠纸钱，还燃放了一串鞭炮，以此来寄托哀思，表达对老爷子的歉意。

人死不能复生，生活还要继续。

虽然李发科恨死了梁细营，但是人家派人来吊唁，他也不好有什么过激的言行。更何况，老爷子是自己悬梁自尽的。

李廷魁就不是这么想的！这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梁细营报仇。

送走爷爷，忙完秋收，种罢麦子。

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李廷魁突然走到父亲身边，好无厘头的说道，“爹，我想去延安。”

“啥？去延安？不行！去那儿干啥。”李发科当即拒绝。

“爹，难道你没有看到，我们在白墙村已经呆不下去了？”李廷魁黑着脸说。

“怎么呆不下去了？三年大旱，蝗虫肆虐，我们吃草根吃树皮就熬过来了，开春下了雨，今年秋收也不错，日子越过越红火，怎么会过不下去？”李发科驳斥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廷魁沉默半晌，悠悠地说，“梁细营明摆着欺负人，你却打马虎眼，你分明就是畏惧人家。”

“怎么怕他了？为了你爷爷的事儿，我不是跟他打了一架嘛！你爷爷的死是自杀，不是人家害的，我难道非要跟人家拼命，弄个鱼死网破？”李发科反问道。

“我爷为啥要悬梁自尽，还不是因为梁细营扇了他一个嘴巴子，脸面上挂不住？”李廷魁道出了心中的症结。

“人家梁细营不是派管家过来吊孝了，你也看到了，人家拎了一大捆纸钱，燃放了鞭炮，这就说明，梁细营也感到心里愧疚。”李发科解释道。

“如果他真心实意，就应该亲自来我爷爷的灵前磕头谢罪。”李廷魁说。

“魁娃，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李发科叹息道，“人家好歹是保长，而且我们有错在先，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你就不要得寸进尺了。”

“不是我得寸进尺，我觉得，梁细营这是蓄谋已久。”李廷魁愤愤地说。

“这话怎么说？”李发科忙问。

“爹，你还记得吧！”李廷魁稍作停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去年春，村里人往西安逃荒，憨子和闷子从红石山沟里跑了，梁细营截住咱俩问，那口气盛气凌人，那口吻好像是我俩放走了他们。不说就不让走！从那儿以后，梁细营见了我就爱搭不理！好像我欠了他豆腐钱没还似的！

“今年开春下了三场小雨，我爷让你到我吴伯家借粮种庄稼。咱们帮助我吴伯把地种了，没有帮助他种地，梁细营逢人便讲我们的坏话。弄得好像我们应该帮他干活似的，不干活倒是我们有错！

“后来，雨水增多，他家在河川的地，种得有些晚，一二百亩的包谷苗全被水泽淹死，他便把这事儿赖到我们头上，说是我们没有帮他种地，才导致了这种情况。如果像吴家那样，包谷苗绝对不会死！从那以后，他就对我们心存仇恨。

“我爷那事儿，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谷子是春天种下，秋天才收割，一连数月，他岂能不知？装聋作哑罢了，就是看到自己家的包谷苗被水淹死，而咱家和吴伯家的包谷苗依然穗大粒多心生嫉恨才会干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李廷魁一连说了三件事，李发科听了不做声，微闭了眼睛，装作没听见。

“爹，你听着吗？”李廷魁叫道。

“嗯，听着哩！”李发科睁开眼，木然地望着儿子。

“爹，你说梁细营是不是故意找咱的事儿？我是不是应该找他报仇？”李廷魁问。

“你还小，世上的事儿还不明白。”李发科语焉不详地说。

“怎么不明白了？你不就是以为我们李家势单力薄，斗不过梁细营嘛！哼，我收拾不了他，有人能收拾他！”李廷魁置气地说。

“你以为还跟王屋山下那伙土匪一样，直接动手宰了他？我告诉你，小子，鹞子寨的人是土匪，本就该死，杀了官府也不去追究。这梁细营就不同了，他是咱村的保长，而且跟咱是知根知底的乡亲，你要是敢动他，不仅你自己会遭殃，就连我和你弟也就没法在村里活了！”李发科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不正好，反正这白墙村，我是待不下去了，明天，我就去延安。”李廷魁说。

“你敢！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李发科怒气冲冲地说。

“反正我已经决定，你打我我也不怕。”李廷魁梗着脖子说。

“魁娃呀！就算爹求你了。你想想看，这是要掉脑袋的。一旦有人知道，你必定会被官府抓去坐牢的。你还年轻，还没有娶亲，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爹还怎么活呀！”李发科见硬的不行，就换软的，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李廷魁看到父亲这样，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