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晴空炸响一声雷

8月23日上午9点37分，刘明岳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江北省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特岗教师服务协议书》后，直接冲到了街道上，他兴奋过度，竟然连自己的手机都忘到了合同签订现场，是他即将搭乘公交车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为此，还紧急叫停了公交车，司机师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轻声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刘明岳自知理亏，装作没有听见，也没有做出解释，一溜烟儿下了车。还好，那部战斗了七年的破手机，依然坚守阵地，等待着他去领回。

再次来到外面，刘明岳的心情已经舒缓了不少，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他抬头仰望着蓝天，虽然烈日当空，他却并不觉得炎热；虽然树叶纹丝不动，他却感受到了凉风送爽的惬意。

坐上公交车，透过车窗欣赏这些原本非常熟悉的寻常街景，刘明岳竟然看出了新奇和美丽，他甚至还主动为一个怀抱婴孩的年轻妈妈让了座，主动坐到了最后一排。

在车站换乘了开往弘农县的大巴车，车内的空调，让他爽到了骨头里，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人！

因为过去的大巴车都是七元钱，现在只要三元钱的成本费。剩余的钱，都是政府兜底，让利于民，鼓励大家绿色出行。

如此清爽舒服的大巴车，竟然只收取了三元钱，这是公交物价史的大倒退，是社会发展的大进步。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刘明岳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以为，自己坐公交车比那些自己开车的人还要幸福！不但花费少多了，而且还不用劳神费力！何乐而不为哩，真是想不通！

公交车在弘农县的汽车站停泊后，刘明岳再次转乘了县城开往北山孝水镇的中巴车。虽然车体小了些，破了些，里面的人多了些，甚至有些窒息，但是，依然有免费的空调开放，坐在里面挺舒服的！刘明岳根本就没有体会到拥挤，反倒是觉得，拥挤了好，总是比古月村那种冷冷清清的状态好，村东走到村西，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偌大一个村子，户籍人口上千人，长期居住村中的居民却不超过一百人，而且还都是老弱病残孕！

自己那个家就更不用提及了，好端端的一个家，六口人只剩下他一个！他回家，院子里还有些生机；他走了，基本上可以叫鬼屋了！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老鼠进去了，都要含着眼泪离开。

刘明岳就是在这种看啥都舒心看啥皆美景的极度亢奋中，回到了阔别两月的古月村！

他跳下公交车，矗立路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不但不躲开，反而微闭了眼睛，尽情地呼吸着那些乡间山沟氤氲升腾的饱含了泥土芬芳的气息。好一会儿，他才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徒步两三里，满心欢喜地向着古月村挺进。

来到了村边的时候，似乎觉察到了村中有些异样的景象。

今天是八月下旬，村里很多庄稼都已经成熟，或者接近成熟，按理说，地里应该有村民在田地里采摘绿豆或者收割芝麻！奇怪的是，一路走来，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路上也没有遇到一个行人，田地里没有一个农民！

咦，这就奇怪了！今天是个大晴天，难得云开雾散。刘明岳的印象中，整个八月几乎都是浸泡在雨水中，不是大雨倾盆，就是雨丝快如麻，亦或者阴云郁结，活像化不开的山水画。难得的大晴天，为何不趁着天晴来收秋哩？

带着这个疑惑，刘明岳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刚到村口，刘明岳便明白了个大概！原来，村中有人老了，村里人正在赶着处理丧事哩！

刘明岳觉得，这个时候，张老师一定在忙着给人写挽联或者悼词，不便于前往打扰，他决定缓一缓，将这个喜讯放到丧事办完后再说。

谁曾想，他刚走进村子，就听到了人们在小声嘀咕。

“这不是刘明岳吗？这小子咋回来了？”

“一定是得到消息了！当年，张老师最痛爱他了！几乎把他当成了亲儿子！”

“岂止是亲儿子，比亲儿子还亲！没有张老师，哪里有他的今天！”

“咦，你们看到了没有，他竟然两手空空，表情轻松。哎，人走茶凉，人死灯灭，真是寒了张老师的心呀！如果他在天有灵，如果他重新选择，一定不会在他小子身上花费太多的心血！”

……

刘明岳听得头都要大了！难不成……

他不敢往下继续想，收敛了脸上的欣喜之色，折转身子，飞速地朝着村西跑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他已经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

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一个笑脸，不是愁云密布，就是摇头叹息。刘明岳的心情更加沉重，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向着村西冲刺。

在距离张老师家还有不足百米的地方，古月小学的操场上，村民如同天上的浓云郁结在了一起，刘明岳拿出了百米冲锋的架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插入人群。

他那本来就不很高大略显瘦削的身子，在人缝中游来游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进入了人群的核心区。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这是一个临时搭就的灵棚，非常的简陋，仿照着生州当地治丧的规矩，一张木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头朝南脚朝北，脸上盖着一块白布。上面是一张红白相间的厚重塑料布，为逝者遮挡着阳光和风雨。

刘明岳不明白，逝者何人，但是，他明白，这人一定是非正常死亡！

因为生州当地有丧制，只有正常终老在家里的人，才可以在自家院里举行葬礼。非正常去世或者因病在外面去世的人，不能随便拉入家中，只能在庭院外围临时找一块平地，临时搭就一个灵棚，接受亲人的哀悼和亲朋好友的跪拜。

近了，近了，不能再近了！刘明岳看到了灵棚内一张熟悉的脸，那分明就是儿时玩的最好的小伙伴张振宇！没错，就是他！他正在逝者的身边，答谢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张振宇的出现，再一次印证了刘明岳心中那不祥的猜测！他的眼泪突然飚出，如同这八月的雨水，顿作倾盆大雨；他的身体突然绵软，犹如泰山压顶，双腿支撑不住身体，摇摆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刘明岳趴伏在地面上哭成了泪人！直哭得地动山摇，日月无光，晴空突然炸响一声惊雷，紧接着，狂风大作，翻卷着白云，眨眼功夫，天空便乌云密布，古月村似乎重新回到了两天前的阴雨态势。

这等奇异天象，古月人从未见过，刘明岳更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