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小站风云(十)
“小王!你小子赶紧的下楼,去买早点,去县里的大食堂吧,那里的馒头白一些,多买点,有客人。”李奎朝着那栋二层的小楼喊道。
“回来啦!就仨人的,我们这几个值班的。我看到你吃过了,没算你的份儿。”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大家的背后传过来。
大家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警服的小伙子一手拿着一个布兜子,另一只手,居然抓着一个人!
“这小子鬼鬼祟祟地在墙角听你们的墙根,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顺手抓过来了,你们谁认识这家伙,看看他是不是好人?”小王笑呵呵地对大家道。
张静突然吼道:“小王,往右闪!”
听到张静急切的吼声,小王松开抓着那家伙的手,顺势一推,本能地朝右边快速迈了一步,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刀光从小王的左胸前几毫米的地方滑过!
如果不是张静提醒的及时,小王这时候已经倒在血泊中了。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
一点点小小的迹象,一个细节,稍微大意一点,没有注意到,往往会要人的命!
那人一击不中,丝毫也不停留,转身就跑。
张静在喊了一嗓子之后,已经开始起跑了,他要追上那家伙,抓住他!
张静一边追刘二娃,一边对王奋山喊道:“把他们俩捆起来,要是让他们跑掉,你去代替他们坐牢吧!”
他说的是刘东和刘三愣子。
他跑出去十几米了,才听到刘三愣子高喊:“二娃,快跑,有人追你啦!”
张静这才明白了,刚才那小子,就是救走大呲牙刘东的刘二娃。
在他的身后,李奎第一个蹿了出去,小王明白过来后,愣了一会,也转身就追!他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个布兜子。
这些混混和无赖们,在经过几年的混乱之后,没人管他们了,或者很少有人下到村里管他们了,一些村里的混子胆子越来越大,已经发展到现在居然敢公开袭警的程度了!
法制教育这个时候还没有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些家伙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偷气,偷其他村里社员的牛羊,发展到聚集团伙强抢、甚至把警察都不放在眼里,乃至最后敢杀sha警察,等等,全都是因为这些原因。
要知道,那时候的民警可是非常和蔼的,待人接物非常平和可亲,说话真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也难怪,公jian法被砸烂之后,这才恢复了多长时间?但是,总有一些热血汉子不吃这一套,只要你犯法了,犯罪了,老子就是追你到天边,也要抓住你,把你绳之以法!
毫无疑问,李奎和小王就属于这样的人。
虽然他们没有张静的速度快,但是仍然在奋力追赶!
说是县城,其实没有什么高大的城墙,只有一些残垣断壁,因为有巨大的青砖存在,倒塌的地方都被清理出一个个豁口来,豁口旁边就用这些大青砖打底,盖满了民房,也就成了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
或许是刘二娃被吓破了胆,毕竟朝着警察动刀子,这不是找死吗?所以,事后他还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得不轻,结果,吓得昏了头的他居然是顺着原路在逃跑!
这条路是县城最宽阔的一条路,可以并排跑两辆大公交的四级公路。
很快,他就跑到了集市上。
也合该这小子倒霉,太阳出来了,集市也就散了。
这种集市散起来非常快,十几分钟之后,就看不到人影子了。
刘二娃正赶上散集!大路上走着一群赶集回家的社员,那个吃热包子还想着给娘和妹妹留着的男孩子跟在他爹的身后,双手紧紧抱着荷叶里的包子。
“闪开,闪开!你们都给老子闪开啊!”不知道刘二娃是怎么想的,旁边空旷的地方很多,还有不少起伏的大土堆,只要跑过去,或许能逃过一劫呢。
可惜,昏了头的他,一门心思地想要从人群中穿过去!
这样一来,走在最后的吃包子的男孩就首当其冲了。
听到喊声,男孩父子齐齐看向了身后,可惜,已经晚了,刘二娃疯了一样撞开男孩,继续逃跑!
男孩手里荷叶散开了,还热乎的三个大包子在地上蹦跳着掉下了路边的水沟里。
男孩也被他强横的冲击力给撞得飞了起来,一头栽倒地上没了声息!
男孩的爹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怒吼一声:“俺靠恁娘唉!眼睛瞎了么,把我孩儿撞倒了,还不停下赔不是?”
刘二娃哪里会听他的?继续狂奔!
孩子他爹真的气坏了,他抄起肩上担着的扁担,抡圆了朝着刘二娃的后背就是一扁担!
“砰!”
“啊!噗!”
刘二娃在全力奔跑中,被这一扁担给抽飞了起来!然后,一个平沙落雁加狗吃屎,嘴巴狠狠地首先接触了地面。
鲜血顿时从他的嘴里开始流淌。
他踢腾了两下双腿,就寂然不动了。
张静在后面看得真真切切,这一扁担砸下去,就算是张静也不敢硬接!他一边跑过去,一边替刘二娃疼得慌。
或许,这一扁担很可能让他从此落下内伤。
一个当爹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伤害,就是拼了命也要找回公道,这没说的,当爹的这样做从情理上说是对的!
李奎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对身后的小王道:“看看孩子有事没有,不行就赶紧抱着孩子去医院!”
张静此时已经蹲下身来,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已经搭上了刘二娃的手腕,他按下的地方,叫做寸关尺,他在给这个倒霉蛋切脉。
在村里插队的时候,结识了一个老中医,有真本事的老中医,跟着他张静学会了好多东西,记住好多方子。切脉就是其中的一种。
李奎喘着大气跑过来:“他没死吧?这一扁担,够他受的,呼呼,你小子的身体素质真的不错,以我的经验判断,你起码24小时以上没睡觉了,先是拿下了刘三愣子,还从潘家村走了十几公里,顺手拿下刘东,又跑了这么远,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不错,真的不错!要是你来我们警队就好啦。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张静皱着眉头对李奎道:“他的情况不太好,心率紊乱,时轻时重,气血翻腾,马上就会吐血......”
他刚说完,趴在地上抽搐的刘二娃就“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黑的血来。
张静放心了,只要不是鲜红的血液,就死不了人。他站起身,对李奎道:“他没事了,死不了,但是没有十天半月的,这家伙起不了床了。带走吧。”
李奎道:“没有担架,怎么带走他?”
张静翻翻眼珠子:“你背着或者扛着他!”
他捡起地上的帆布工作兜子,感觉里面很热乎,就掏出来一看,两大张荷叶包着三个大包子,足有大人的两个拳头大。随手拿出一个,塞进嘴里,真好吃!是大肉加大葱的馅子,他太饿了,吃一个包子不算是大事。
小王正在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孩子背起来,可孩子的爹哭着不让他动,他害怕孩子手脚折断,这一动,或许一辈子就成了残废。
张静走过去,孩子正好醒来,朝着张静道:“我的包子,是给我娘留的,还有我妹妹的,你还给我!”
张静心道,明明是刘二娃那个倒霉蛋的,这孩子说是他的,里面肯定有误会。
孩子他爹急忙道:“孩儿啊,这不是咱们的包子,咱们的包子被撞倒你的那个人都一脚踢到路边的水沟里去了,这是人家自己的。”
张静随手把荷叶包着的包子塞到孩子的手里:“送你了,好好孝敬你娘吧,爱护妹妹,你是个好孩子。现在,你的任务是跟着这个叔叔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其实,张静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屁事没有,就是嘴里的牙掉了一颗。
不是门牙,门牙那玩意脱掉以后重新长出来,再给磕掉,那就要镶牙了。
这孩子也就十来岁,这颗牙一看就是乳牙,所以这颗牙是必须脱掉的,重新还要长出来,刘二娃不过是提前把它给弄下来了。
虽然张静看出来这孩子很皮实,不会有事的,但万一呢?所以,他对小王道:“带孩子去医院吧,费用要那个趴在地上的倒霉蛋出。”
小王对张静的感激可是犹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啊,如果没有张静的那一嗓子,自己现在是否还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说是救命之恩都不为过,救命之恩怎能忘?别说带孩子去医院了,就是让他出钱,他也乐意。
“好,听你的,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现在已经是烈士了。不知道怎么称呼?”
张静笑道:“我姓张,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先解决孩子的事情吧。”
小王立刻一个立正:“是!”
他转过身和颜悦色地对小孩的爹爹说道:“您背着孩子,咱们这就去医院看看孩子的伤势,如果孩子有了内伤,那么可耽搁不得啊。这也是我们办案的程序。”
哪知道,孩子的父亲却推辞了:“我娃没有那么珍贵,经常这伤那伤的,我看他没事了,这颗牙也该换了,本来就松动了,掉了也好。
不过,那个人被我抽了一扁担的家伙,一看就不像好人,你们不要放过他。谢谢你们,我带孩子回家了,一会还要上工呢。”
老实人啊!
小王急了:“您不能走啊,还要笔录呢,走了我可没法向上面交代啊。至于上工,我到时候会陪着你去你们生产队的,即便是暂时去不成,也会给你写一封表扬信,带给你们生产队。
你这是见义勇为啊,需要好好表扬的。工分也不会少给你的。”
“是啊,老哥哥,跟我们去医院吧,到时候,把你的英雄事迹好好讲讲,我们县里会通知你们公社、大队和生产队,到时候,他们还要对你进行表彰呢。
你一个人就把一个恶名昭著的犯罪嫌疑人打倒在地,让我们轻易地抓住了他,你功不可没,小王,背起孩子,咱们去医院。当然了,那边还有俩,也带上。今天有的忙了。哈哈!”
这时候李奎也扛着刘二娃走了过来,对那个社员和小王说道。
刘二娃那家伙的双臂被李奎放在身后用铐子铐住,脑袋耷拉在李奎的前胸上装死。
那孩子的爹,听了俩警察的话,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这是做了好事啊,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用扣工分了。至于表彰啥的,有没有对他来说无所谓。
在那个年代,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规章制度什么的,包括各个方面的,都被摧毁掉了一大部分。有的地方,根本就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而且,这种现象,越是大城市和相对高级一点的地方上,越是突出。
这个县的情况同样如此。
公安局的留置室很小,勉强可以塞得下刘东、刘二娃和刘三愣子。他门三个倒霉蛋在医院重新被医生看过之后,认为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生命危险,就给打发走了。
王奋山他们还有那吃包子差点吃出人命来的爷俩,拿着县公安局开出来的表扬信,喜滋滋地回家了。对他们来说,不用丢面子,不用被扣工分,就是最大的幸福。
而张静和张淘金、张继勋这“三张”被李奎好说歹说留了下来,送进了招待所,让他们好好地睡了一觉。
而且李奎还派出小王骑着摩托专门带着张继勋的平安信给李腊梅,不然,那女子会急死。
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不喝水。要是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睡觉还要集中精神和人以死相拼,等到消停下来的时候那种无可抵御的疲惫感觉就会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把你淹没。
天然气管道被人总是盗窃偷气,还重伤了管道工人的案情,被李奎连夜送到了上级主管单位。
但是,张静他们睡了几乎将近一天一夜之后,批示还没有下来。
李奎对张静无奈地道:“不知道我们的报告又卡在哪里了,一切都乱了,真是憋气啊。”
张静摇摇头,他无话可说。
作为央企的职工,他是幸运的。
从他记事起,一直到下乡插队,家里除了母亲生病,他一直还算是无忧无虑。后来,老家的爷爷奶奶姑姑他们一大家子来了之后让人担忧,他就没有经过多少糟心的事。
直到佳男出了事情,他的心被深深地伤到了。如果没有老校长赵家琦和当过老八路的贫管会(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委员会)老主任赵青时时刻刻的关心和教导,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他看到李奎那无奈的的神情,心里只有同情,但无法开解他。
事情告一段落了,再呆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张静决心带着那俩一直要回去的家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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