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小站风云(三)

第八十二章 小站风云(三)

所以,这个时候,张淘金不会拍摄,张静也不会拿出录音机来。

“我和腊梅走累了,就在青纱帐的田埂子上坐下,准备歇一会再赶去场站看看,有点点累,就在我迷迷糊糊差点睡着的时候,腊梅把我叫醒了。”

这时候,李腊梅端着鸡蛋炒韭菜和一盆子青菜蛋花汤摆上桌来,张淘金早就把罐头打开了,只打开了几个罐头,就倒满了好几个大盘子。那时候的东西都很实惠,不像以后只有那么一点点,加热以后,里面都是汤水,还齁贵齁贵的。

就连水果罐头都打开了好几个。

张静瞪了张淘金一眼,不是因为他的大方请客,是因为这小子的摄影包虽然很大,但是分量很轻,而张静背着的这些东西加起来足足有五、六十斤。再加上他自己的洗漱用具、被单子,毛巾被还有一个佳男给他做的萱草枕头,张静越想心里对张淘金的偷懒耍滑越痛心疾首,其实不是真的不高兴,就是感到烦躁。

他原来不会这么小肚鸡肠的,自从知道了燕红梅就是佳男的妹妹之后,他的心情就没有轻松过。

自己心情不好,绝对不能拿工作开玩笑,但是张淘金就不同了,偶尔和他开个玩笑,捉弄一下他,还是一种乐趣,这小子是自找的,张淘金也知道张静的心思,并不在意。

张静蛮横地认为,春种秋收谓之春秋,意思是说一切要等秋后才可以算账!古人早有说法,《春秋》就是这个意思!

张淘金连连哆嗦了两下,天气很暖和,不,是很热,不应该浑身发冷啊?

“我仔细一听,说话的人,就是三番五次鼓动别人来站场捣乱的人!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是他那副嘴脸我已经牢记心里了,特别是他嘴里的大呲牙。我心里的怒火就一下子升起来了,如果不是腊梅使劲拉着我,我一定追过去先把那个东西揍一顿。”

腊梅道:“那个坏人鼓动别人,和我这口子打架,他在背后不出面,看到他们的人快被打跑了,就让那些人抄家伙对我家继勋下狠手!太可恨了!你们不知道,他现在身上好几处的伤都下不去了。”

李腊梅说话都带哭音了,她拉开张继勋的背心,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张继勋的背后,从左肩一直到右边的腰部,腰以下肯定还有伤。

张静皱眉道:“报警了吗?”

张继勋:“报警了,可惜,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也记不清他们长啥样了,那个背后出主意的家伙没动手,我没法说清楚。有的警察说我的伤已经是轻伤了,可以到法院起诉了,就是找不到被告。”

李腊梅气愤地说道:“派、出、所的一个人说,不能光听我们一面之词,无论如何,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比如自己摔伤的,等等还有其他不好听的话。最关键的是,他们不出警了。找了好几次,都没用。”

张继勋对李腊梅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这种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起它。

他继续道:“我俩远远地缀着他们,看到他们的目标是场站,我们的心里真的急了。他们这是趁着我们要回家吃饭,又来偷气了!”

李腊梅道:“原本不是这样的,附近村里的乡亲们和我们关系很好,卖给我们的菜都是最好的,最便宜的。鸡蛋才五分钱一个,都是大个的,没有人过来偷气。现在也是这样。

这些偷气的人,是远处另外村子的人,他们当中有个坏人在给他们出主意。只要抓到这个坏人,可能以后就没有这种事了。可是警察就是抓不到。”

张继勋打断李腊梅的话:“等会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跟着他们来到场站,就听到那个坏人说道,大傻、二傻,你俩只要拆掉那个罩子,扭开那个轮子,看到二青子的那个大塑料袋子开始鼓起来了,就赶紧往家跑,别耽搁。等我们回去给你买肉包子吃。

给,拿着这个大剪子还有这个大斧头,记住不要砸坏了那个轮子!”

李腊梅道:“继勋就要追过去,被我又拉住了,我俩绕了一个圈子,避开了这群人,从坟头那边赶过去了。就看到一个家伙把透明的塑料袋子套在冷放空的口子上,那俩高大的傻子,一个用可以夹断钢丝的大钢钳子正在破坏罩子。

最令人害怕的,是另一个傻子,他居然拿出烟来,划火柴要抽烟!”

张继勋道:“这就要命了!如果那个破坏罩子的家伙打开阀门,天然气泄露出来,首先烧死的就是这俩傻瓜,接下来的事情我俩都不敢想啊。

冷放空是有危险的,所以,没有我们的人员在场,任何人不得冷放空!这些偷气贼就是在我们不在场的情况下,去偷气!

他们不仅仅是盗窃国家资源的事情了,还存在破坏国家设施和国家财产安全的很大可能性。

这事属于我的责任范围,我怎么可能不管,怎么可能不敢管?腊梅害怕我再次受到他们的伤害,情有可原,但是,我作为一个退役的军人,一个小站的站长,要有责任心。

别说是几个毛贼了,就是当初在反击那啥的战场上,老子也是冲锋在最前面!

冷放空本来就有相当大的危险性,再遇到这俩二货,不出事才是奇迹。

也幸亏站场没有围墙,只有挡君子不挡小人的围栏。我一个起跳就跳了过去,一把拍掉傻子的火柴,灵机一动,高喊道:公、安的同志们,赶紧上啊,带头的小偷在庄稼地里!”

李腊梅笑道:“我听到继勋这么喊叫,当时也是急中生智,一边朝着那群人跑过去,一边使劲地摇晃身边的庄稼,就是不出声!这样就好像有很多人在赶过去抓他们一样。”

夫妻二人说到这里,都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张静的心里根本就笑不出来。

这事太危险了!稍微出点纰漏,这两口子今晚或许就会被人打成重伤回不来了!

张继勋道:“等到那群人跑得不见踪影,那俩傻子也被那个看不清样貌的人拉着跑掉了。我没有追赶他们,不是怕了他们,是没有用啊。即便抓到了那俩傻子,我又能怎么样?”

李腊梅惋惜地说道:“有时候,他们简直就是明抢了!有一次,我和继勋巡线到了站场,看到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子鼓鼓的被放在架子车上,正在绑绳子!

前方还有一个架子车已经跑出去快要一百米了!

原来,他们大半夜的就跑过来偷气了,也不知道被他们偷走了多少天然气。

继勋真的急眼了,他不声不响地朝着这群人跑过去,一把抓住绑好了那个超级大的天然气包子的家伙,那个天然气包足足有一个厨房那么大啊,也不怕泄了气出大事。

继勋抓住那个人,从怀里掏出打火机大吼一声:你们要是敢偷走这些天然气,老子就敢点着了它!咱们一起完蛋!”

李腊梅说到这里十分后怕,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真的敢说到做到!

“镇住了这个家伙,继勋又追上了那个跑掉的架子车,用同样的方法想要吓唬住这个偷气贼。其实,那个大大的天然气包,已经离开场站一百多米了,而且还在继续跑!

他们其实就是贪图小便宜,不想自己被大火烧死,将近两年了,他们当然知道这种气体一旦失控,引起大火,那就是一瞬间就能把他们都烧成烤红薯!

于是,拉车的那家伙,松开手,丢下车子就跑!那天正好是南风,而场站是在上风头,继勋掏出随身的水果折叠刀,一刀子下去,扭头就朝回跑。

风吹着天然气,追赶那个逃跑的偷气贼去了,继勋跑回场站来,拉起车子又奔跑起来。

等这个气包子也放掉之后,继勋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啊,他其实心里也很害怕。只是,他绝对不会在那些偷气贼的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这条管线输送的都是优质气,有毒物质含量不足以对人体造成损害,可以冷放空的,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不然的话,尽管是顺风,天然气体弥漫过来,吸进肺里也是不好的。

非常可惜啊,这是被继勋抓到的,至于被偷走了多少天然气,现在根本没法子计算出来。”

这事张静知道,是从他们公司宣传部传过来的新闻稿子里看到的。张继勋为了场站的安全,为了不让那些偷气的人得逞,和他们斗智斗勇,竭尽了全力。

这还没有算上每天要走十几公里去巡线。

而巡线的路,那就根本不是路。

沟沟坎坎,冬天还好一点,就是冷,沟里的水都干涸了。从开春起,这沟渠里的水,水位就开始越来越高,那时候,本来可以一跃而过的小沟沟,就成了宽达一两丈的小河,要想过去,就必须脱得剩下裤头,过去后再穿上衣服。

夏天还好说,春秋两季,真的是寒冷彻骨啊。

鉴于张继勋和李腊梅两口子的苦干实干,不怕歪风邪气,敢于和偷气的不法分子做斗争等等感人事迹,张继勋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他们所在的小站荣立集体三等功。

两个人的集体也是集体。

李腊梅说得口干舌燥的,抓起杯子就大大喝了一口水。

两人孤孤单单地呆在这么个小站上,整天没人和他们说话,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俩,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吃饭,吃饭啦,老张,你不是说你有酒吗?贡献出来啊,都喝点,也算是压压惊。”张淘金这个吃货突然岔开了话题。

午餐肉往日吃着很香,韭菜炒鸡蛋同样很香。可惜,张静却感觉味同嚼蜡。他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这种直觉,好多次让他避免了被伤害。其中就包括那次在卫生院旁边的小巷子里被坏人偷袭。

如果当时不是自己浑身突然冒寒气,本能地朝前抢了一步,自己的心脏说不定已经被那家伙的刺刀给捅个通透!

这一次,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张静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冷放空是有危险的,所以,没有我们的场站的人员在场,任何人不得擅自冷放空!这些偷气贼就是在我们不在场的情况下,去偷气!”张继勋的这句话猛然在张静的脑袋里响起来。

这就对了。

那个偷气贼团伙的领头人,或许会认为,张继勋他们夫妻俩累了一天了,这一次又赶跑了那两个傻瓜,很可能会放松警惕,回到宿舍好好睡一觉,这个时候大概率不会再回来守着站场来防备他们这些偷气贼的。

张静认为,既然自己的判断应该是靠谱的,那就不妨来个夜探场站!

人选他已经决定了,就带着张淘金。

带上照相机,闪光灯不太好使,那就烧镁条!那玩意一瞬间发出的白炽亮光可以让人眼前发花!只要不在场站内烧镁条,那就不会有安全问题。

张静是个坐起力行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从来没有一刻耽搁过。

这顿饭大家除了张静,大家都吃得很饱。张静从小练武,他的教练和师父都告诉他,练武的人不能吃十分饱,七分饱才是最适当的。

因此为了消食,又说了一会话。随后,张继勋两口子给张静和张淘金收拾了一间空房,点起一捆子干透了的青蒿草,让青蒿草烧起来,在压灭,冒出青烟来,这东西驱蚊很灵。关好纱窗,等一会再打开窗户,蚊子就死翘翘了,没死的,也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会吸人血了。

等安排好两人,张继勋和李腊梅回房间洗洗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巡线呢。十多公里的路啊,要走的地方只有他俩趟出来的羊肠子小道,有的地方,还需要张继勋背着李腊梅趟过去。还要在青纱帐里穿行,两人的脸上被玉米叶子拉扯得都是细小的伤口。加上青纱帐里闷热,每次回来都是一身的汗水,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巡线工的辛苦在那个时候真的是无法想象的。

尤其是三九天和三伏天,加上地形的复杂,地标桩有时候被人耕田的时候掩埋、毁坏等等情况,全靠经验来进行判断,才不会错过巡视地下的管线情况。

他们夫妻俩已经成了这一段管线的活地图了。

那个时候,讲究的是一专多能,巡线工同时还要做计量工、维修工等等相关工种的一部分工作。

不像后来,岗位责任制明确了,一个钉子一个坑,简单、明确。工作相对来说好做太多了。

其实,本来李腊梅不必跟着张继勋去巡线的,她只要去小站上守着,做好记录就可以了。但是,她害怕啊,她不害怕那些偷气贼,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害怕的是孤独。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地火 正序 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