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借调
这顿饭时间很短,每人一小杯酒,然后就是一盆子大块的红烧肉和一大盆子大白菜炖粉条。米饭随便吃,陈天明请的客。
陈天明笑呵呵地对张静道:“知道你喜欢红烧肉,特地嘱咐通讯员告诉食堂多打了几份。放开肚皮吃吧!”
张静笑笑,也不答话,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客气。
看到那三位已经举起筷子开吃了,他自然不会落后。
他真的饿坏了,一大盆子的米饭,他自己吃了一多半,红烧肉同样,大白菜同样,看得那三个人目瞪口呆。
不到十分钟,张静吃完了,又喝了一碗同样是食堂免费的蛋花汤,算是溜缝了,然后,他掏出手帕擦擦嘴,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另外三个人吃饭。
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三位饭菜还没吃几口呢。
“哈哈哈!”
在张静莫名其妙的的目光中,这三个年轻的老头儿几乎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汪经理指着张静对陈天明道:“你看看,多好的一个孩子,真像咱们年轻时候啊,不做作,不认生,不虚伪,天大的事情,也要先填饱肚子,不然,哪来的力气干活?不错,不错。”
张静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这顿饭居然干下去了一多半!
他有点不好意思:“那啥,你们要是不够吃了,我再去买点回来。这顿饭我请客。”
陈天明一巴掌拍过来:“混账东西,说好了我请客,你很有钱吗?再说了,剩下的这些饭菜我们仨也吃不下,你再来一碗吧,我看出来了,你只吃了六成饱。要是在工程队,这一盆子米饭刚够你一个人吃的。”
张静笑道:“现在吃不了那么多了,以前肚子里没油水,吃的就多。这么长时间以来,每天都有肉吃,所以,吃得越来越少,今天我已经七成饱了,夜了,不能多吃。”
汪经理和谢军正嘴巴张的好大,谢军正道:“我还以为我就是个饭桶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是个大饭桶!哈哈哈!好,好!”
张静脸上终于有了点不自然。
任谁被人说成大饭桶,心里总有点那啥吧?
张静算是看出来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己的这三个顶头上司,脾气和性格几乎都差不多,说话直来直去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弯弯绕,更没有村里有些社员那样的小狡猾。
没有试探,没有心机,没有别的心思,就是爱才惜才,想要把公司的宣传工作搞上去,更大程度上提升职工们的思想觉悟。
这就很好啊,在宣传科干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这心里痛快。虽然自己以前没有干过专业的宣传工作,可是看到过公社宣传股的人是怎么工作的,而且,前一阵子自己在第一工程队干的工作和宣传工作也沾边吧?
张静有信心,他认为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但是,想想下个月自己的工资就要减少一多半,张静的心里就有点疼的慌。
陈天明放下饭碗说话了:“你以后专搞新闻宣传这一块,同时还要兼着统战工作。明早吧,老谢要派人给你详细地说说你的工作,你要认真听着。
老谢枪伤复发以后,就转为了文职,不给那个指挥部的张老虎当政委了,不要看轻了他,他可是在部队上就做思政和宣传工作的,虽然只干了不到俩月就从部队转业了,还是比咱们都有经验不是?
说到张老虎,他比老谢晚转业俩月,这家伙运气好,被分到了指挥部当副主任。俩人都是正团级转业的,都是转业之后提升一级成为副师级下来的,现在也是级别相同,正处级。不过职务上,张老虎把老谢吃得死死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张静笑眯眯地听着陈天明在那里发牢骚,心里暖呼呼的,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能这么胡说八道吧?
这一夜,谢军正把张静安排进了原来部队的招待所,也不管张静累不累,反正他不累就也认为张静这个青年人也不累。而且,他早就听说过张静可是会武功的。
给唐秘书打了电话之后,谢军正对张静道:“我还有事,一会唐秘书过来,他会给你具体讲讲以后的工作问题。
明天早上他会带你去找老曹,再让老曹带你去宣传部露个面,你就可以马上去两个防腐厂了。具体怎么做,嘿嘿,我觉得你比我还内行。
我看过你编的所有的《地火》小报,很有水平,比起我来就差那么一点点,努力一下,就超过我了。嘿嘿,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唐秘书和你说的每句话你都要咂摸一下,别理会错了啊。”
张静心里更是疑惑了,这个谢军正主任不是很爽快的人吗?怎么今天和那俩老头儿一样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
不过,唐秘书晚上没过来。老谢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放下电话走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秘书就兴冲冲地跑过找张静了。
“兄弟,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往后老哥罩着你,政治部这一块就没人敢欺负你!”唐秘书一上来的这句话吓了张静一跳。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似乎好像政治处的人都是恶霸似的?
“一会儿咱们去找组织科的老曹,这家伙暂时代理科长,现在处处缺人啊。不然,宣传科也不会要那两个混子进来。
我告诉你啊,你自己知道就行。那俩家伙都不咋地,我看过他们的档案了。一个叫屈士贵,外号是他名字的谐音是屈死鬼。这家伙是东山大学毕业的,不过是学土木建筑的。人老实,就是不干活,连最简单的发言稿都写不出来,还是个烟鬼,一天都离不开香烟。
另一个叫张雨诗,很优雅的名字,可惜是个陈世美。他是学哲学的,大学毕业之后,就把农村的妻子休了,理由是他妻子在他爹娘家的水缸里放了耗子药。事实上人家没有放。
公安经过调查做出结论之后,把他拘留了一个星期还罚了200块钱。出来后,被他的三个小舅子堵在家里,狠狠揍了一顿,他差点被揍死。不仅如此啊,小舅子们还闹到原单位,让他脸面丢光了。
没办法了,他只好求人不断调动工作,但是,他小舅子们不干啊,他到哪里,他的小舅子们就追到哪里嚷嚷他的丑事,这不,好多年过去了,一直干不成大事,现在居然有本事调到了咱们新成立的石油天然气管道行业,害怕小舅子们继续捣乱,干脆跑到这里了。
因为不敢回家,他不仅不管亲爹亲娘了,连两个儿子也不要了。听说娶了一个大闺女,结果,这个大闺女跟别人瞎搞,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一样的绿帽子,他成了大王、八,于是,开始喝酒,慢慢地就成了酒鬼。
现在他没事干,就怀里揣着一个军用水壶,里面都是廉价的老白干。时不时地就喝一口,结果,喝出来个肝硬化,医生说,他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俩活宝都是陈大领导,哦,是陈书记从指挥部张副主任那里好说歹说才要来的,等知道他俩的情况之后,为了这个,陈书记差点跟张副主任翻脸。”
他停下来喝了口水,神秘地跑到门口看看,又走回来,小声地对张静道:“再告诉你个秘密,是关于你的秘密,要不要听?”
没等张静回答,马上就说了出来:“昨天,咱们还没回到公司,张副部长的电话就打到陈书记的办公室了。你猜,是什么事情?”
张静摇摇头,这事他怎么可能猜出来?
“是你的事情啊!哈哈,那张老头儿给陈书记下了命令,让他把你送到廊坊去。说是成立了报社,特需采编人员。第一批就是你了。”唐秘书看来是个存不住话的人,哦,同时也是个大嘴巴啊。
张静心里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患得患失,还有点小小的自豪。老子也是有人要的骨干了。
唐秘书继续道:“陈书记当然不干了,俩人在电话里互相对杠起来,吵得很凶呢。后来,人家的官儿大半级啊,陈书记只好妥协了。不过,陈书记有个条件,你过去只能算是借调。
借调,你懂不懂?就是工作需要的时候,你过去帮忙,等忙完一阵子,你还要回来。
不过啊,我和谢主任都明白,你这一走,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啦。
你知道为什么昨天公司两个大头子加上一个政治处主任陪你吃饭吗?那就是希望你晚些走,或者走了以后还能回来。
我就纳闷了,你小子本事是大,学问也有,写作能力也和我差不多了。但是,也用不着公司的俩大脑袋都上赶着抢你、哄你啊?说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是不是你家里有什么厉害的大官儿什么的?”
张静这一次目瞪口呆了。
这个唐秘书不像是政治处的秘书,很像自己插队那些个村里蹲墙根嚼舌头根子的婆娘。
事实证明,这个唐秘书真的不是空穴来风,胡说八道。
组织科的老曹,一个高高个子,脾气极好的中年人看着张静叹了口气道:“多好的小伙子啊,可惜啊可惜,咱们公司留不住。
三个月,你留在公司宣传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啊,他们有点欺负人了。
不过,我老曹执行的是直接管着我的上级领导的命令,所以,指挥部也不能越级命令我。三个月,我会拖到半年以后!
张静啊,你去宣传部报道吧,算了,你已经报道了。陈书记的意思是,宣传科这一块你先管着,那俩干事马上要走了,你不管还真的不行呢,新科长要等十来天才能过来,或许,你从防腐厂采访回来,才能见到他。
你说说,现在找一个人才怎么那么难呢?”
张静觉得很有意思,这老曹,絮絮叨叨的,就像村里的老大娘。
宣传科的板房就在南京浦口附近韩信点将台下面。
一个很大的板房被从中间分开,朝大路的一面是公司团委的办公室,朝里的一面就是宣传科了。
老曹刚推开门,就被一股子酒味和劣质烟草味道呛得咳嗽起来。
张静看到,迎面的两张行军床上,依着被子,半躺着两个头发半白的半大老头儿。
一个正在吞云吐雾,一个拿着唐秘书说的军用水壶,不时地朝着嘴里灌一口酒。
“屈死鬼、还有你张雨诗!你俩像职工吗?像党员吗?给老子滚起来!”好脾气的老曹发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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