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惠怀恩的哭诉（上）

李进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的亲娘唉，你昨夜里真的挂了他的电话？你的胆子长毛了？我可听说了，这老头儿把那个第一个嘲讽他是大领导的倒霉蛋副经理，给发配到甘肃曲子县工地去了，理由是加强领导，保证工程进度。

这老头儿的脾气可真大，个头不高，说话的声音像打雷，隔着那么远，听筒里的吼叫声都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不过，终于又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再赖他三个月。”

张静笑了，果然如同陈天明说的那样，李进才他们这些家伙真的都活成了老狐狸。

他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昨夜我就没睡多长时间。总感觉时间不够用啊。现在啊，我恨不得挂长绳于青天系此西飞之白日，让时间停下来，这样才可能从容地做剩下来的事情。”

李进才挑挑大拇指：“这话说的有气魄，就是不科学，哪有那么长的绳子不说，太阳的温度可不是吹的。来人啊，把张静抬上车去！”

呼啦啦，一帮子大小伙子一下子涌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张静仰面朝天扔进了车厢。幸好刘芳接着呢，不然，张静的脑袋肯定会磕在车厢板上。

“这帮小子故意的，他们看到我在这里等着呢，就干脆直接把你扔上来了。等今天夜校上课的时候，你好好整整他们，这几个家伙的名字我现在就告诉你。”刘芳的声音很大，吓得车子下面的几个家伙一声声的惨嚎：“刘芳！你不够意思！不是说吓唬你哥一下吗？都商量好的事情，你怎么突然反水了？”

张静一个鲤鱼翻身跳起来，一下子明白了刘芳的意思。这几个家伙都是明目张胆跑到她帐篷外面学狼嚎的家伙。

“哈哈，我知道了，咱们走着瞧，你，你还有你，我给你们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没有？如果没写完，挨个顺墙根给我拿大顶，每个人半小时，少一分钟那就再加半小时！”张静恶狠狠地道。

“啊……我不活了，作业忘了写了，半小时头朝下，这么冷的天气，活不成了啊。李教导员，你怎么跟刘芳合起来整我们？”一个家伙嚎叫道。

李进才嘿嘿地笑，他这是给张静制造气氛呢。

快乐的日子也好，艰苦的工作也好，总会一天天过去的。

张静真的把时间当成金钱了。为了增强工程队的集体凝聚力，把这些从五湖四海汇聚到一起的青年人，中年人捏合到一起，形成一只铁拳，李进才和他以及全体班子，算是拼了命了。

陈实功和苟训章以及分队长们全力配合，效果果然非常显著。

本来就是一支专业的石油天然气管道工程施工队伍，硬生生地被李进才等老战士们加上一个出谋划策的张静，整成了一支隐隐有着煞气的施工强军。

他们在把工程现场当做战场，把自己的岗位当做战位，把自己的工作当做打仗！

三老四严、四个一样、以及长输为业，艰苦为荣，野战为乐，四海为家。这种昂扬向上的精神开始真正地武装了职工们的头脑。

大方向明确了，人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苦干加巧干，这种有明确目的的做法才是最能启动人们主动性的法宝。

不要不相信啊，当时的人们思想就是这么单纯，就是这么纯洁！这就是一段值得人们永远铭记的历史！

当道德滑坡几乎以断层式来临的时候，这帮子人是首先抵御住那股子邪风的中坚力量！

张静的扫盲工作交给了刘芳，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教学上或许比刘芳强一些，但是在人脉上，远远不如刘芳。

轮到自己上课的时候，总有几个赖皮家伙闹肚子或者说自己发烧了。可是如果是换上刘芳给他们上课，这些家伙立刻生龙活虎地拿着自己的小马扎，带着全套的课本和笔记本硬挤到最前面听课。

于是，张静准备开一次摔跤比赛，消耗一下那些家伙的精力。

冠军的奖品是一身跤衣，一双解放鞋。亚军是一身跤衣，季军是一双解放鞋。

几乎青年人的一多半都报了名。

而且都指名道姓地要和张静决一胜负。

李奎笑呵呵地对张静道：“你看看，你要多遭人恨才有那么多人找你干仗啊？哈哈！”

张静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这小子捣鬼。

张静本来不想参加的，他算是评委之一。可惜，被李奎为首的几个家伙从评委席上推了下来，变成了一分队的选手。

这种可以让一分队扬名的事情，李奎怎么可能放过？别人不知道张静多厉害，他怎么不知道？他可是在张静手里吃过大亏的。

比赛摔跤是李奎提出来的，团总支为这事商量好了比赛的程序。那就是按照正式的比赛方式进行。

哪里想到，李奎这家伙硬是要更改规则。

只有三十个上场的名额，这需要大家事先选出来，这个很容易，工程队经常摔跤，找出三十个人来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第一场比赛可以抽签对战，上场的三十个人先一对一地决出胜负，余下的十五个人才算是正式的比赛选手。

然后，十五个人分成三个小组继续混战，五个人里面最后胜出的，就可以参加第一和第二、第三名的争夺赛了。

这可是李奎原先在部队的时候，常玩的比赛方式。这种比赛虽然每一组只有五个人混战，但是变化很多。可以两两对战，也可以三个打两个，也很可能一个人要同时对付四个人。

比赛就要开始了，没有那么多跤衣，只能大家一起光着膀子混战。

张静也不能例外。

在上场前，小王偷偷地在张静耳边道：“惠怀恩今天也参加，这种比赛方式是他撺掇李奎的，而且听李奎说，他要最后和你决战。那小子以前是工程队的摔跤冠军，很厉害的。不知道为什么，李奎居然同意了。”

张静明白了，李奎这是要自己好好教训那个惠怀恩一次。怪不得他看着张静总是想笑的搞怪样子呢。

抽签以后，张静对上的居然是刘崇河。一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这家伙还让自己给他喜欢的女孩子写过情书呢。

看到对手是张静，就笑呵呵地道：“张老师，一会我让着你，摔跤我不行，起码前三进不去，就是混个热闹。”这孩子对他的扫盲老师很尊敬，一口一个张老师。

张静笑道：“没事，你全力以赴就行。”

抽完签，立马开始比赛，天太冷了，站在周围的看客们都在跺着脚取暖呢。

当这一帮汉子脱下棉衣，再脱光上衣的时候，场外一片惊叫声。

最后一个出场的张静脱掉上衣之后，那一身匀称的腱子肉，和后来的健美运动员有的一拼，不过体型要比那些运动员耐看得太多了。

本来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白面书生，一下子成了彪悍的猛士，这种反差尤其让那些女孩子们惊叫不止。

而刘芳早就看到过张静在天海还没有下乡的时候练功时候光膀子，下乡以后干活的时候光膀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指着陈淑芳说道：“你看看，他就是这样的，在农村的时候，只要有热闹，一定会参与进去，再然后，就听着别人的夸奖，笑哈哈地跑去河边，用冰冷的水洗去臭汗，也从来没有过感冒。”

陈淑芳没有回答，她傻愣愣地看着张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芳嘻嘻一笑，也不说话了。

刚开始动手，刘崇河就满脸崇拜地看着张静道：“好身材，现在我不敢让着你了，来吧，都全力以赴！”

张静既然知道了惠怀恩最后要对付自己，当然不肯白白耗费力气。

只一个照面，刘崇河就倒在了地上。

昏头昏脑的刘崇河刚爬起来，摆开架势，就见张静突然从侧面冲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又躺在了地上。

一连三次，他根本就连张静攻击他的动作都没有看到，就倒下了三次。

张静扶起他，笑呵呵地道：“赶紧擦擦身子，穿上衣服，别冻着。”

刘崇河傻乎乎地问张静：“你是怎么把我摔到的？我都没看清。以后有时间了，教教我，可以不？”

张静点点头，很简单的几招，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学会，但是，要实战运用起来很不容易。

张静和刘崇河这一组是最快完成比赛的，余下的十几组全都抱在一起，摔得翻翻滚滚的，包括那个惠怀恩。

张静飞快地扫了混战的场面一眼，他立刻断定，这里面如果有高手，那就是惠怀恩。

这小子别看很笨拙地和对手抱在一起互相拼命想要摔倒对方，但是，他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

看得出来，只要他稍微用力，对手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招之敌。他为什么要隐藏实力？看来小王说的都是真的。

张静摇摇头，心道，无论哪里都有矛盾啊。自己根本就没有招惹过这个人，也不知道此人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他在比赛的时候真的搞事情，说不得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了。

张静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更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类似古代的圣人，将来一辈子也成不了那玩意。甚至自己以前的容人之量都不大。能够忍受这个惠怀恩好几次挑衅已经到了极限了。

张静从小学到中学都是班长，学校给的评语都是品学兼优。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品学兼优很大成分里是他用武力打出来的。

即便是插队下乡了，他在田地里干了不足半年，就去上学了，回来就成了教师，还是教高中的老师，那时候，学生的年岁比他这个十八岁的老师大的有的是。

无论城里怎么闹，农村的师道尊严还是存留了一些的。

尤其是张静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用武力解决学生间的问题，或者师生间的问题，这个有点霸道的老师讲道理的方式，就是你不讲道理了，我就用拳头给你讲道理，所以，他在学生们乃至老师们之间的威望很高。

即便是贫管会的老主任，也对他的这种做法视若无睹。这在农村再正常不过了。不听老师话的孩子，挨揍那是很正常的现象。

老资格老师不会揍学生，但是比学生年纪还小的张静就没有这个顾虑。被揍的学生还不敢和任何人说，不然，让家长知道他“欺负”了张静，等待他的是更疼的鸡毛掸子。

所以，张静认为，或许自己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教育一下这个总是跟自己捣乱，肆意破坏工程队来之不易大好局面，而且专门被后捅刀子的家伙是正确的。

再说了，谁让他比自己年纪大呢？

毫无疑问，最后三组比赛淘汰之后，摔跤场上只留下了张静、杨虎头和惠怀恩。

比赛顺序，很新颖，居然是石头、剪子、布。

三人的冠军争夺赛是循环赛，谁赢得次数多，谁就是冠军。

第一场是张静和杨虎头。

两人的体型差不多，都是细腰乍背，肌肉发达，只不过杨虎头要比张静的个头稍微高一点，壮实一点。重量级高一点。

看着杨虎头穿着跤衣，摆着黄瓜架子（中国式摔跤的一种姿势）又是跳，又是晃膀子，张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轻视杨虎头，是被他很好玩的架势逗笑了，一场普通的摔跤比赛用得着这样郑重其事吗？

杨虎头也笑了：“听李奎说，那你小子很厉害，我这不是吓唬你一下吗？算了，你先上吧，摔服了你，我把姓惠的摔出屎来。”旁边的惠怀恩面不改色，似乎没听见杨虎头的话。

这份沉稳，让张静警惕起来。或许这家伙又什么压箱子底的绝招？

李奎突然喊起来：“张静，你小子好好比赛，不许你一个照面就把杨虎头给摔倒下，大家等着看你们精彩表演呢？”

杨虎头倒是不在乎，也不恼：“嘿嘿，我还想着看看他怎么一下子摔倒我呢。”

李奎的话得到几乎全体观看比赛的人们同意。小王居然也喊道：“张静大哥， 你出手的速度太快了!人们还没有看清楚，你的对手已经躺在地上了。

这样的比赛，看得着实不过瘾啊，应该多摔一会儿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