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地火》燃起的热潮(一)
张静心里着急啊,李教导员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现蛮干的事儿。蛮干和苦干是两回事啊。
职工没有想到的事情,在工程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牺牲自己身体健康也要为了工程不耽搁进度拼命工作,这是一种奉献精神。
但是,作为一个分队的领导者,却不能不考虑职工的各方面情况,不能做出让职工有损身体健康和精神方面的决定来。
“哥啊,我师傅没事了,我摸了她的额头,没发烧,她还要回去继续焊接,我怎么说也不行,你去看看吧,她现在刚好一点,不能再躺倒冰水里了。”刘芳脸蛋红红地走出帐篷对张静道。
张静对小姜道:“麻烦你了,你劲头大,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不允许她下床干活了。”
小姜是个非常爽快的女孩子:“没问题,交给我吧,就是按住她,也要她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在她经过刘芳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伸出右手模向刘芳的额头。
“烫手!你发烧了!我说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呢。快快,跟我进帐篷,我给你好好看看。”小姜拉着刘芳就朝着帐篷里走。
刚掀开门帘,又回转身对着张静吼道:“没见过你这样当哥哥的,妹妹都烧成这样了,你连问都不问!”
张静一惊,这才注意到刘芳。
刘芳的小脸通红,呼吸急促,眼神发飘,这是高烧的症状!再看这孩子的身上,满身的泥水,从里湿到外了!很明显,在李奎把她从沟里拖出来以前,这孩子已经不知道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多久了。
她本来的身体就不太好,在村里的时候,稍微不注意,就会感冒。
到了工程队,遇到这么一个不怕苦甚至不怕死的师傅,这孩子又是个要强的性格,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淑芳虽然累得休克了,缓醒过来,好好休息一夜,第二天又会生龙活虎一样,这是体质不同啊。
而刘芳,这一次没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是不会缓过来了。
最让张静担心的是,这孩子千万、千万别感染了肺炎!现在自己也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她。
李进才教导员临走的时候,说了好几次,第一分队的人,干起活来不要命,要把握好节奏,不要累坏了他们。
整个第一分队,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二岁!
屋漏偏遭连夜雨啊,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啪!”张静的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张静回头一看,怒火再度升起,李奎居然在打自己的嘴巴!
“都怨我,都怨我啊,张书记,你在这里照顾一下她俩,我现在就去落实你说的那几件事,再也不能出现这种情况了!一切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不允许你新来的一个小小的绝缘工出风头!现在,我是队长,这是我的命令!”李奎说完,扭头就跑。
张静看到,豆大的眼泪珠子在他扭头的时候,从他眼角滚滚而落!
对他这样有担当,虽然办事有点粗放,但是全都是出于好心的硬汉子,张静的怒火根本就起不来,他的心里那股子怒气完全消失,代之而来的,是一股子热流。
这样的队伍,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好队伍。
干部之间、职工之间、干群之间,没有算计,没有勾心斗角,只有一片对祖国的热爱,对石油管道事业的火热感情,对工作的执着,对兄弟、姐妹们之间的赤诚!
“你们都别说我哥,他一直在忙,哪里知道这点冷雨就会让我发烧的。我看他的帐篷里,整整一夜灯都是亮着的,他在赶稿呢,他想早一天把小报《地火》刻印出来呢。对了,他这个熬夜的毛病,小姜姐姐你要说说他。”
张静心里一酸,这孩子啊,到现在还关心着自己熬夜写稿的事情。
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变。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十五天。但是要改变这个习惯或许是一辈子的事情。
张静不知道的是,这个习惯他到了七老八十仍然在坚持着。或许他心里也明白,只要成了作家,那么,拿起的那支笔,就是他终生的武器,至死也不会松开手了。
刘芳从小时候开始,就像一个唠唠叨叨的大姐姐,总是在提醒张静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的。好像她真的是大姐姐一样。
同样,张静对待这个女孩也是和对待自己的两个表姐妹一样,她们做对了事情,马上就表扬加奖励,无非是一小块糖,一根二分钱的冰棍。
想到这里,张静心里充满了愧疚。下乡七年多啊,从十五、六岁的大孩子,长成了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刘芳一直关心着自己,但是,自己却忙着学农活、干农活,后来又忙上学、忙着教学,从早到晚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个女孩。
当刘芳每隔一段时间给自己送来一饭盒一个肉丸的水饺,或者是红烧肉的时候,张静才知道,这个女孩一直在关心着自己,她把很少的一点点麦子面都包成饺子给自己吃了,还是不吃不行的那种,而她自己,很少吃到细粮。
七年多了,除了自己去师范学校学习的那一年,几乎每天都要在学校门口看到这个女孩的身影。有一段时间,是她和佳男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从校门前经过,这个时候,她俩的笑声都特别大。
佳男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刘芳几乎每天收工后都要在校门前站好久。一直看到张静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到食堂去打饭,才对他笑笑,而后再回知青点。
张静知道,这孩子是怕自己心里难过,不放心,才每天都来自己这里看看。
这人心啊,都是肉长的,谁都知道别人对自己的好。张静这样的心思细腻的人,更明白这一点。
但是,张静对这个心细到极致的女孩却无以为报。因为,张静认为,这辈子,他心里装着的全都会是那个笑起来弯弯的眉毛,微眯的大眼睛,还有那俏皮的小酒窝的柔弱的女孩佳男。
每当想到这个女孩,张静的心脏就猛地开始抽动,疼得让他动弹不得,这是一种病,一种感情上受到极大伤害,一个对生死爱侣逝去心痛的到顶点的表现,一种极度无奈的悲哀带来的巨大伤害。
“喂!小张书记,快进来,刘芳有话对你说,好像是《燃烧》那张小报的事情。”小姜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对着神游天外的张静大喝一声!
“喊了你好几声,你想什么呢?刘芳这是感冒了,没大事,别担心,快进来吧。”小姜年纪不大,虽然二十六岁了,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她在上海医科大学学了五年,李进才教导员说过,她是个天才的医生,所以,张静很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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