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拳头打出来的交情（上）

这两个领导都是自己感觉非常亲近的人，不仅是他们对自己特别的关心，而是他们一心为了工作的精神时时刻刻在感动着他。

这事无论如何要先和李进才教导员好好谈谈，能不动手，就别再动手了。万一出了事，后悔莫及啊。

张静决定下来的事情，那就肯定会完成它，不过，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他去做。

张静从来到第一工程队开始，第一个学到的，就是这个工程队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的工作作风。

再苦再累的工作，只要上面下达了命令，所有职工全都无条件的执行。当然以前除了武大全还有几个个别的职工，或许会说几句怪话，但是，基本上都能坚决服从命令。

张静决定今天回去，哪怕熬个夜，也要出第一期《地火》小报。无论是工程队的领导，还是职工们，都等着看呢。

办小报，首先要有稿源。

包括魏长青他们在内，现在没有一个会写稿的，而且，只要干起活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写那东西。就是吃饭，也是匆匆吃完，稍微休息一会，又开始工作了。

张静决定自己动手去写。

陈淑芳，一个和刘芳同样年龄的女孩子，已经是个有两年工龄的师父了，而且，一年前就成了骨干电焊工。

刘芳，就是她的徒弟。

张静这一次就准备先去她所在的工位，一边帮忙，一边对这个坚强的女孩子进行观察，看看她是怎么忘我工作的。

这一次抢时间的会战中，因为管道运输的问题，防腐厂的防腐绝缘工作严重滞后，导致了整个公司停工三天多！这个时间白白失去可不是第一工程队这样的英雄队伍能够容忍的。

于是，工程队上上下下发出了“学铁人，不怕苦，不怕死，抢时间，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上级下达的工程指令！”这个誓言。

已经进入了冬季，居然下了一场冻雨，缠缠绵绵地下了一天一夜，据农民工说，这么多年了，就是五六年前下过一次。

铺设管道的壕沟里一下子积满了水。一夜寒风过后，雨水变成了冰碴子。用抽水机可劲地抽，那些大的冰碴子也赖在壕沟里抽不走。

到了中午，这些冰碴子就变成了冰水，浅浅的一层冰泥水汤子，整条壕沟全是这种情况。别的工种还能凑合干下去，唯独电焊工，在管子的上面焊接还没有问题，要是两侧焊接，那身子就要有一半躺倒在冰水里。

而且是这一半身子被冰水浸透了，焊接另一侧的时候，干燥的那一侧身子也会变成同样的情况。

最难的，就是仰焊。

这个时候，只能躺在冰水里，忍受着刺骨的寒意，用尽力气克服寒冷，保质保量地完成焊接任务。

张静看到，这一工段的电焊工们脑袋上戴着狗皮帽子，身上穿着带着一条条缝纫机轧出来的沟沟蓝棉工服。这可是当时管道工人的标配劳保用品。

他们毫不犹豫地躺在冰水里，不管不顾冰冷的泥水涌进他们的脖颈子，一丝不苟地焊接着，没有一个喊苦喊累喊冷的。

张静的心里好像有热流在涌动，这些职工们真的令人感动！

当他想要采访一个刚替换下来的焊工时，那大孩子腼腆地笑了笑，哆嗦着嘴唇告诉他：“张书记，不要采访我，要采访，也要去采访陈姐，陈淑芳。就是她，带头躺倒在冰水里，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大小伙子脸红啊。不说了，我稍微歇一会，继续干！不能让陈姐这样干下去了，你去劝劝她吧。”

“好，没问题，我这就赶过去。”

张静问好了陈淑芳所在的方位，匆匆赶了过去。

到了应该是陈淑芳他们的工段，张静为难了。

一水的长毛狗皮帽子，一水的蓝色带沟沟的棉工服，一水的长长的厚厚的焊工手套，一水的电焊工护目镜外加护脸罩，根本就分不出男女来。

“你放开我！我不上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啊！你就知道欺负我……”一声声熟悉的喊声被隔着老远的张静听到了。

这是刘芳的声音！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敢欺负老子的妹妹？张静的心里猛然冒出一团怒火。

再好的队伍里，也难免有一个臭虫那样的家伙恶心人，就像那个跑掉的老魏。

张静迈开大步开始奔跑起来，他要给欺负刘芳的那个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个时候的张静，不是支部书记，不是指导员，不是党总支宣传委员，更不是绝缘班的班长，他此时此刻就是个护着妹妹的哥哥！

隔着好远，张静看到一个带着长毛狗皮帽子蓝色沟沟棉工服外面还反穿着老羊皮坎肩，看上去毛茸茸的家伙，正拉着躺在地上一个人的双脚，使劲地从管道壕沟里往外拖！

一边拖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张静听得到，刘芳的喊声明显愤怒了：“你干什么？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吗？你放手啊，你磕着我的后脑勺了！”

张静的脑袋里里轰地一声，刘芳这是真的被人欺负了！不然，她不会着急得说天海话！到村里之后，因为经常帮着张静给学生们解答数学问题，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已经养成了习惯。

看着被那个毛茸茸的家伙拖着双脚不停怒喝的刘芳，张静心疼得厉害。

从小到大，就算是刘芳再调皮，张静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手指头。像这样被人拖着双脚在泥地上拉着走，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张静抢上前去，也不说话，伸出手来，形成鹤嘴外形，这就是专门点穴的鹤嘴拳。使劲地在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双手上，飞速各点了一下，那双手的主人发出一声惨叫，松开手，开始在原地转圈子，同时发出杀猪一样吼声：“疼死我了！是那个混账玩意下死手？”

这声音有点熟悉？而且，看着张静的那双眼睛也有点熟悉？这家伙是谁？

不管他是谁了，敢欺负老子的妹妹，老子就要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此生此世要是再敢对刘芳动手动脚，就会后悔一辈子！

怒火满腔的张静，没打算打残对方，毕竟对方也是工程队的职工，让他记住教训就可以了。

于是，那个毛茸茸的家伙还没等他转过身来，一个大拳头带着风声击打在他的左脸上！

“张静！你小子疯了吗？怎么也学着李教导员动手辏人了？可是老李和老陈他俩那是闹着玩的，两人都有分寸！疼！真的很疼，你小子太狠了，老子的牙可能被你打掉了，真他m的疼啊！”这家伙一连串的疼说出来，没人笑话他，那就是真的疼，这一点张静最清楚了。

不过，虽然疼，却不会留下内伤，顶多就是红肿一段时间。

那毛茸茸的那家伙，终于摘下了自己的长毛狗皮帽子，热气腾腾的脑门子上都是汗珠子，那张脸涨红着，扭曲着，是疼的。

“你，你是李奎队长？”张静呆住了，李奎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可能欺负刘芳啊？难道自己打错人了？

张静的脑袋里迅速地想着李奎这样做的原因，猛然间，他明白了！

“哥啊，你怎么打架啊？还打的是李队长？你们怎么了？刚才李队长还说，要是你知道我也躺在冰泥水里干活，可能会扒了他的皮。所以，他就把我从沟沟里拖出来了。他是为我好，你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的，你知道，你的力气多大吗？打人多疼吗？还不赶紧的给李队长道歉！”刘芳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朝着李奎走过去，她要安慰一下李奎，这一拳头，只有她知道，是多么厉害。

没有十天半个月，李奎的脸是平复不过来了。

李奎还要发火，看到对面张静尴尬和手足无措的模样，再看到刘芳关怀的目光带着同情和怜悯看着自己走过来。他心里的满腔怒火一下子熄灭了。

当刘芳的冰凉的小手，抚摸在他迅速肿胀起来的左脸上的时候，他最后的一丝不快也彻底消失了。

刘芳，是他活了三十六年这少半辈子唯一的一个关心他的女孩子，也是他第一次被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抚摸脸部。

“傻了吧唧的，但是个好人。”这是刘芳对李奎的评价。

似乎过去了好久，张静看到李奎好像被定身法给定住了。但是，他的左脸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继续膨胀着，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的左眼就看不见了，只剩下了一条缝。

“喂，喂！你醒醒，你是不是被我哥打傻了？你说话啊？”刘芳有点着急。

她回头狠狠瞪了张静一眼：“一会你好好给他检查一下，千万别把他打成了脑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