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天而降

就在许诺踏上火车时,距离鹤城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南方某座小城,一位年轻的画家正被一件从天而降的烦恼事所困扰着。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栋独门独户的院子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独自坐在院子里,认真的削着一个土豆。

他虽然只是在削土豆,神情却专注得像是在为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宽衣,暖暖的阳光映在他的白衬衫上,焕发着让人窒息的光彩。

他叫陈冬青,二十五岁,职业画家,也是一名动物保护志愿者。

但后面的这个头衔,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还在城里的一家杂志社上班,负责画插图,女朋友是个空姐,美丽大方,还养了一条名叫柯南的短腿小柯基,日子过得很悠闲,幸福仿佛就像是天上的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件让他至今都懊悔的事情,或许这样的日子,还会一直继续下去……

陈冬青是一个民间动物保护组织的负责人,他性格开朗热情,富有爱心,而且经常组织发起各种关于保护动物主题的活动。

但陈冬青在一起轰动网络的虐猫致死案件中,因为仗义执言,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击,也是那一次,让陈冬青体会到了什么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人情冷暖。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事件,经过网络多次发酵,和有人恶意带节奏之后,当初的是非曲直已经荡然无存,完全变成了人身攻击,很多人都认为陈冬青是打着保护动物的旗号,其实从中获利,还有人说,他这几年光封口费就收了几十万。

于是舆论开始一边倒,不明真相的网友们一拥而上,陈冬青哪里招架得住,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最后,他所养的柯基犬在一个深夜竟被人毒死,女朋友也在下班时遭到不明人士泼墨水,一番争吵后,女朋友赌气和他分手。

这两件事,彻底击碎了陈冬青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

从那之后,陈冬青便辞去了工作,注销了微博账号,远离都市的喧嚣和复杂,只身来到一座小城,在这里租了一间民宿,开始了一个人单调又平静的独居生活。

只是他仍然还在画画,并靠着这个养活自己,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梦想,也随着他的逃离,基本上已经破灭了。

他从小学画,做梦都想能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或者是……在别人的画展里给他一席之地也好。

然而这一年多的生活,他虽然也算是无忧无虑,收入却是大减,原本身为杂志社的一流画手,现在的生活却是越来越落魄,来找他约稿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最近,陈冬青好不容易才接了一个大活:给一家自媒体公司做原创配图。

甲方是一个动画公司,要做一个关于仙鹤的系列动画短剧,需要陈冬青来画一套表现仙鹤的原创图,然后对方再根据他的图,来制作动画。

所以,为了达到甲方老板的要求,他少说也要画上百幅甚至更多的图,才能交差。

为此,他在网上看了很多视频素材,不断反复观摩鹤的行为和神态,然而尝试了好几次,却总是觉得仙鹤这种生灵太过仙气飘飘了,非亲眼得见,根本画不出仙鹤的神韵。

他动过几次念头,想要跑去自然保护区,亲眼看看仙鹤,也就是丹顶鹤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每次这么想的时候,他都强迫自己告诉自己:不许再沾半点跟动物有关的事情。

这一年多,他始终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屋子里什么都没养过,别说猫狗,就连耗子都没进来过。

自从离开城市的那天,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养任何小动物。

然而昨天下午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昨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陈冬青正在院子里画一幅鹤唳九天的画,表现的是丹顶鹤在迁徙的时候,在蓝天展翅翱翔的姿态。

他画了好几幅,分别是远景、中景,还有近景,其中远景和中景勉强还算可以,但近景却怎么也画不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干脆把近景取消,想要先画一幅鹤舞图,反复修改了几次底稿,最后将要上色的时候,却觉得还是不满意。

陈冬青是一个有些强迫症的人,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作品,有着近乎于狂热的偏执,他觉得,无论任何事情,除非不做,做了就要做到完美。

然而就在他刚想要把这幅鹤舞图撕掉,重新再画一个版本的时候,一个意外,从天而降。

没错,就是从天而降。

一只近一米高的长腿大鸟,突兀地降落在院子里,刚好和陈冬青四目相对。

那一刻,陈冬青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了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因为研究了好多年野生动物的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只长腿大鸟是一只鹤,而且不是普通的鹤,正是他所要画的丹顶鹤,也就是传说中的仙鹤!

但这只丹顶鹤明显是幼鸟,因为丹顶鹤通体羽毛是*的,只有脖子和翅膀边缘是黑色的,而且头顶有红色的头冠-----实际上就是成年后羽毛脱落裸露出来的毛细血管,发情和愉悦亢奋的时候会变大,平时就会小一些……

当年,陈冬青得知丹顶鹤美丽的“丹顶”其实是“秃顶”的时候,一时也有点接受不了,不过后来就释然了,人家丹顶鹤连秃顶都那么美,完全没道理可讲啊!

可是此时此刻,出现在陈冬青面前的丹顶鹤,身上的羽毛是黄褐色的,还有些发灰,头上也没有“丹顶”,腿上套着一只腿环,上面似乎有数字,但看不清。一双充满灵性的小眼睛如同天上的星辰,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陈冬青,和陈冬青面前的那幅鹤舞图。

看着这只从天而降的丹顶鹤,陈冬青先让自己冷静了两分钟,确定这不是“神仙显灵”,派一只仙鹤来帮他画画的。

因为,这只丹顶鹤的腿环就足以说明,这是一只生活在某个自然保护区的鸟,看它的体型,应该只有几月龄,分明是在迁徙过程中体力不支或者是受伤掉队,才会落在陈冬青家里的。

一人一鸟,四只眼睛对视,一个充满了讶异和惊喜,一个充满了好奇和呆萌。

于是乎,陈冬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天降仙鹤,本来是祥瑞之兆,但他早就发过誓,再也不管任何动物的事。

可是面前这只丹顶鹤,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在和陈冬青对视的时候,还往前凑了几步,似乎想要示好。

这怎么办?

陈冬青挠了挠后脑勺,忽然在这只丹顶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求助的意味,他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门,说:“你肯定是饿的飞不动了吧?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吃的去,如果你能听得懂,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如果在我回来之前,你飞走了,那就是咱俩没有缘分,are you明白?”

丹顶鹤似乎听懂了他的散装英语,它半张开翅膀,昂起头颅,似乎很是开心,对着陈冬青连连点头。

但就在它张开翅膀的时候,身体却有些微微颤抖,于是陈冬青赫然发现,这只丹顶鹤的左翅膀下面,隐约有血迹渗了出来。

原来它果然是受伤了。

“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开,等我回来。”

陈冬青条件反射一般跃起,向不远处的一家诊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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