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另寻一个梦想

白庚重新摆好了棋盘,目光一直落在了棋子上,好像根本没看注意到邵长江脆弱的一面。

“谁说打篮球是白日梦?真是胡说八道!当年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延安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打篮球,既强身健体,又在比赛之中与同志们结成了更深厚的友谊。”啪,象棋砸在了棋盘上,他豁达的笑着,“不过,国家篮球队的目的毕竟是要培养具有极高水准的运动员,甚至随时要准备的去到国际上,代表着祖国与别的国家运动健儿一较高下,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篮球队那边是怎样我不太了解,但据我所知,其他运动种类,如乒乓球、游泳、赛跑、体操,这些无一例外,全都是从小培养,小朋友六、七岁就要每天去训练,日复一日的坚持好多年,小朋友长大成为的了运动健将,再从这些优秀的孩子里,选拔出其中最优秀的佼佼者,来完成国家赋予的使命。长江啊,篮球队那边拒绝了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或是看不起你,而仅仅是因为,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如果随随便便的去了个什么人,他们见好就直接收下,这不是乱了套了吗?”

他指了指摆好的棋盘,颇为语重心长的说:“就像下象棋,哪个棋子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又被赋予了什么样的使命,那是定下了的规矩,如果坏了规矩,炮不飞,卒不挡,士不闪,将不杀,那这盘棋还怎么玩。”

邵长江的啜泣声,弱了不少。

死命的揉着眼,想把眼眶里自然涌出来的泪水,全都给逼回去。

本来乱糟糟的心情,因为白庚的几句话,平复了不少。

“人这辈子,其实只要做好一、两件事就好了,既然你心里边最想要去做的那件事受现实的限制,无法完成。那么,你是要自暴自弃,放弃自己呢?还是试着把篮球变成一项终身陪伴你的爱好,放在工作闲暇时让它成为你生命里最好的陪伴;而你则要再去寻找到生命之中另一件重要的事排到首位,变成你孜孜不倦, 执着的想要去完成的事业呢?”

白庚此刻已是在点拨了。

看着邵长江因为他的话,而暂时忘记了悲伤,露出深思的神情来。

他笑了笑,没有再开口打扰,起身去了厨房,帮妻子做饭去了。

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邵长江快要回家了,今晚上得做一碗面条才行。

邵长江来时兴匆匆的,一夜火车,嘈杂热闹,他窝在长椅子的中间,两边挨着的全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各种令人不适的拥挤、异味、难受之中,他仍是心思飞扬,时时刻刻憧憬着到了北京后,他的人生将开启新的篇章,度过令人难忘而有意义的几年。

邵长江去时也是脚步匆匆,依然是那辆绿皮火车,但这回却是买到了一张靠窗口的位置,他的头抵在车厢的一角,身体时不时的随着火车的轻微摇晃而晃动。因为是白天的火车,周围的车厢便更加的吵了,有孩子在哭在闹,女人有些不耐的哄着,男人们吆喝着凑到一起打起了扑克,甭管认识不认识,旅程漫长,不设防的心很容易便玩到了一起去。邵长江的脑子里,反复的想着白庚讲的那些话,每个人都和棋盘上的棋子差不多,拥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如此才能不要碌碌无为的虚度这一生。而他呢,除了打篮球,还能做点什么呢?又能做好了什么呢?

沉浸在思考当中,一路行程,飞快度过。

当列车员提醒郑州站就在前方,旅客们准备好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的时候,邵长江才回过了神。

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物,开始变的熟悉。

这里是郑州,他的家乡。

与北京所带给他的新奇和陌生不同,这座城市他格外的熟悉。

不用看地图,不会走丢,周围的行人讲话时全是熟悉的腔调,甚至偶尔还能在人群之中,看到熟悉的厂服,即使穿着的人,面孔陌生,并不相识,可只要穿着那件衣服,便会自然的透着一股亲切。

“遭了,我没回来迟吧?”邵长江连忙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日子。

崔副厂长给他批了两星期的假,他去时用了一天,回来用了一天,在北京一共呆了十二天,本来是应该呆十一天的,但白叔一家说什么都要多留他住一天,带他去了天安门,观看了升国旗,还带他去了长城,从巍峨的城墙之下,俯瞰群山脚下……

邵长江的内心,承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震撼。以至于回来的一路上,他反反复复,脑海里总是交替出现那些画面,整个人总是莫名的激昂了起来。

当火车进入到了郑州,他丢在群山之间的魂,跟着也就回来了。

他的脸上挂着微微苦恼,但又在算清了自己还未迟到之后,又欣喜若狂了起来。

从北京经历失败而承受的失落感,此刻褪去了。

下了车,邵长江迈开步伐,轻快了出了站台。

他要回家了。

他想娘,想爹,想哥哥妹妹了。

可一出站台,看见路对面探头探脑,朝着出站口在张望的人时,邵长江的心里边顿时生出了一阵激动,踮起脚,使劲的挥了挥胳膊:“大哥!我在这儿!大哥!邵大河!”

邵大河听见声音,立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破开人群,走到跟前,先把邵长江手里的行李全接了过去,这才看了又看,“可算是回来了。”

“大哥,我……”他想要提起篮球队的事,提起他的失败,还有他的幼稚。

邵大河却直接打断了他:“有啥话回去再说吧,你上周没回来,娘可是记挂的不行,一天到晚,至少得提起来二十次。这周才到了周五,娘就催着我去一趟铝厂,把你给接回来,家里要吃饺子呢。”

邵大河全无责怪的意思,看他回来,只有高兴,也没提起任何会触及到邵长江伤心的话。

那份小心翼翼,邵长江感受到了,这一瞬,他突然像是长大了似得,心底里的浮躁尽褪,整个人有种出不出的真实感。

“嗯,回家,我也想吃娘包的饺子了。”

邵大河从寄存处取了自行车,还不忘瞪他一眼:“一会少吃点!你们铝厂的伙食好,别在家里抢食儿,小心梅梅跟你急。”

“我吃二十个成不?”邵长江跳上了自行车,在后座坐好,顺便跟他哥讨价还价。

“二十二个吧,多给你两个,不能再多了。”邵大河打趣的说。

“好,那就二十二个,我保证不多吃。”邵长江悄悄的抹了一把眼睛,手掌心里湿漉漉的,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哭,鼻子一直发堵,他连忙把手掌心在裤子上使劲的擦了擦,不想让邵大河发现自己的异样。

到了家里,李秀珍看到是二儿子回来了,自然是笑不拢嘴,说了要包饺子的,赶紧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剁肉、切菜,调馅,特意多放了香油,满屋飘香。

邵中诚也在家里,看着邵长江进门,他皱了皱眉,看出了裹在了他身上的风尘仆仆,不过也没有多问。

孩子大了,也上班了,忙着自己的事,自己的工作,作家长的只需要多信任就好,也不一定非要事无巨细的问个清清楚楚,邵中诚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变老了,该操心的地方还是要操心,可是不该操心的时候,他也不想再多参与。

吃饭的时候,邵长江果然是数着煮好的饺子,只捞了二十二个。

没想到,邵大河路过他身边时,手里的碗一扣,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倒了一多半给弟弟。

“干嘛?”邵长江惊讶地问。

“我们砂轮厂的伙食也不错,平时改善伙食的时候,经常会吃呢,都吃够够的了,分给你吃吧。”邵大河那是一脸的洋洋得意。

邵永梅一听这话,赶紧端着碗站起来,眼巴巴的说:“大哥,我也要。”

邵大河顿时一脸肉痛:“臭丫头,哪儿哪儿都有你,占便宜的时候永远不会落下。”

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大碗还是扣过去,又分了一多半给妹妹。

瞧着自己碗里只剩下了可怜巴巴的五六个饺子,邵大河心里边叹着当老大不容易啊,却还是快速的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吃。

李秀珍心情极不错,又端了一碗出来,拨给了邵大河:“就知道你们不够吃,今天多做了一些,都能吃饱喽。”

“娘,你发财了吗?太阔气了吧!简直像是在过年。不,咱家今天吃的比过年还好,这饺子里放了好多肉,太香了吧。”邵大河一口接一口的吃,呼噜呼噜往下咽的时候,还不忘把夸奖脱口而出。

李秀珍笑着用筷子轻敲他的脑袋:“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教训完了大儿子,她又给邵中诚拨了半碗饺子,尽管大家长一直摇头说够了,李秀珍依然执意如此。

这年头,实物量少,平时也吃不好,没油少盐,全指望偶尔的改善生活。

吃的再多,心里仍是不满足的。

李秀珍几天存心是想让家里人全吃撑,真的是一口气做了很多。

吃完饭之后,休息了一会,邵大河就张罗着,要带邵长江和邵中诚去厂里的澡堂洗一洗。

邵永梅也想跟着去,可邵大河说几天澡堂只接待男宾客,女宾客洗澡得挑着双数日子,到时候让李秀珍带她去。

邵永梅觉着小嘴看着三个男人出了门,嘀嘀咕咕的说:“你们就是不想带我。”

李秀珍听着直想笑,但也没去哄女儿,手边还一大堆家务要做,做好了以后,她今天要去上晚班,还有不少事得忙呢。

地上放着两个大包,那是邵长江进门时拿的。

说是给领导带的东西,不让她动。

李秀珍心里却是在疑惑,他从铝厂回来,能给领导带什么呢?不是才进屋没多久吗?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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