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会议进行时

德式的办公楼前广场挤满了人,男女老少的情绪都很激动,就像一堆干柴,一点立刻爆燃。

气氛异常的紧张,厂保卫处人员、派出所民警堵在办公楼的出入口,双方对视着,桑傀挨了老模范舒大同的一耳光后才急吼吼地去汇报,自然是推卸责任。

他不傻,都是一个厂的,有些甚至是师兄弟,如果发生了冲突伤着谁都不好交代,孩子哭了只有抱给他娘!出了问题有领导顶着,他最多是个执行者。

外面的气氛紧张,里面气氛压抑,憋得喘不上气来。

“同志们,在坐的可都是啊,别忘了我们的初心是要干啥的!扪心自问,厂里建厂六十多年来,有的是祖孙三代十几口的人都在厂里,一下子把他们赶到社会上,让他们自谋职业,怎么谋这个职业?是,政府有政策,可政策只是一个方向文件,具体落实呢?”

鲁博把目光转到了区委副书记方辉身上,方辉把目光移开了,他不想和鲁博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的确,他心里没有底,区里下岗职工太多了,整个占了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本来颜山市就是老工业市,工厂矿山多,三大支柱产业都在这次大潮中,煤矿己经枯竭,陶瓷琉璃销路萎缩,机电技术落后,破产、停工、改制……不管怎么但总有绝大多数的工人拥入社会,政府的承受力也到了极限了。

鲁博的本意是想用目光示意一下,可没想到方辉不接这茬。鲁博知道政府难,无法面对每个企业做出一定的承诺,如果表了态,就没有余地了。

“领导们啊,给个指示。”桑傀急燥不安的站在一旁,他必须等上方宝剑,这马上就散伙了,不想背这黑锅。

宁川和鲁博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扫了一眼在坐的人,咳了咳嗓子说:“去问一下工人的代表选出来了吗?”

桑傀咧了一下嘴说:“没用,他们都在情绪上,根本不听这当当!”

“你咋知道我们不听?”来人是七分厂的工会主席王大民。

他可是典型的祖孙三代献给了颜山电机厂,从他爷爷那辈子跟着鲁博在枪炮修理厂,到他父亲还有他们兄弟姊妹,家里少说也得十六口人,靠着颜山电机厂吃饭,这饭碗马上要碎了,他们当然急!

王大民找了个空椅子坐了下来,身后的五个一块进来的代表,明显的没经历过场合,怯懦地站在了王大民身后,低着头像干了坏事的小学生。

“说说啥要求?”一直没说话在冒烟枪的房灿似乎来了精神,特别那两只像锥子的眼睛,有点蔑视工人代表。他话是这么说,可语气不善。

王大民倒是不在乎,哼了声说:“你能做主?”

房灿的脸腾的红了,他一顿,然后声音加重了,说:“我是总经理,能不做主嘛!”

“那好,工人们都不同意破产!”

“你们不同意?太可笑了!破产是领导决定的,你们这不是螳臂当车嘛!回去告诉他们,闹也没用!这是领导的决定!走吧,领导还有很多事要讨论呢!”说完就下了逐客令。

“慢!”宁川脸色铁青,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把要回身的代表喊住了,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代表们躹了一躬,说:“对不起,我这个党委书记兼董事长向你们赔罪!是把厂子交给了我,可我把厂子领导成这个样,我对不起、对不起工人兄弟们。”

宁川的话把刚要发作的王大民震撼了,本来喷火的眼睛湿润了,反倒不好意思了。

“不不,俺们也……有错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也有责任。”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一直在静静观察的鲁博说话了。

他拄着拐站了起来说:“听听吧,工人师傅没多少言语,这难道是来闹事吗?不!他们比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急,因为厂就是他们的家,家就是厂,没有了厂就没有了家,难道他们不该问吗?!”

鲁博的手颤抖了,宁川忙把他又扶到了座位上。

方辉的心很沉重,自认为懂得官术的他,心里第一次动摇了,明哲保身的处事方式让他心里火辣辣的。

他起身把王大民拉到了自己身旁的空座上,自然,大家看到这一幕,也都给五个工人代表让了坐。

会议室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

方辉朝鲁博点了点头后,低头写着什么。

宁川环顾了一下在坐的人,然后把目光停在了王大民身上,微微一笑说:“你爸可是我师兄,你小子有啥话就都倒出来,骂娘也行,我们都听着!”

“真让我说真话?”王大民梗着脖子对视着宁川。

“当然,我说了,骂娘也行。”

“那好,即便说了蹲牢也值!”

王大民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口水后,说:“我不知道在坐的领导听说过陶瓷厂,一家三口自杀的事不?”

王大民扫了大家一圈,悲伤的闭上了眼睛:“自杀的一家是我表妹家,想想我就想大哭一场!两口子都在陶瓷厂上班,我表妹夫年年是老模呀,而且还是市老模!家里有个女儿,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安安稳稳,欢欢乐乐的,那承想,他们赖以生存的工厂关门了,三口人想不开,喝药自杀了。”

王大民哭了,他哽咽地又说:“大山里还有两个多病的老人等他们照顾呢……”

在场的人低下了头,会议室里本来就很静,此时越发让人喘不上气来。

……

“老头子,儿子从美国来电话了。”

鲁博的老伴梅珊在楼下吆喝,自然鲁博听得清,一路从硝烟中走来,最了解他的还是老伴。

梅珊是偷着给在美国的儿子鲁浩打的电话,她了解老头子,一头犟驴,不碰南墙是不回头的。

知道老头子为啥不顾一切的来厂子,企业破产是板上定钉子的事,胳膊能拧过大腿?再说这是大趋势!

她劝了一晚上,可这死老头子就是不听,他柱着棍子气哼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还义正言辞地说:“老子没饭吃,才当了兵,最懂得没饭吃的滋味!再说这厂是我和一帮战友用生命换来的,他倒了,我咋向地下的战友们交代?不行,我豁出去了,也不能让他倒,不能让国有资产流失!”

梅珊主要怕他身子吃不消,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干啥!没法子,拦都拦不住,她只好给儿子打电话求援。

鲁浩接到电话笑了,这老头脾气一点都没改,八十多岁的人了,还逞强好胜,把国家当自家!

安抚了老妈后,这才让她去厂部把老爸叫回来,他真要和这老犟头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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