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让武翩翩在出城前的一个加油站储存柜里存放她的手机，武翩翩关机前给柯南男发了个短讯，“我很好，你不要担心。”然后关机，放入储存柜，锁上，取出密码条。

卢卡斯的车开上了高速，武翩翩没有问他去哪里，要干什么。她突然觉得以前和卢卡斯在一起时觉得那么平淡无奇的时光原来是那么难能可贵，这让她越发珍惜和卢卡斯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总觉得她和卢卡斯随时都可能在茫茫人海中走散，再也见不到了，这时她的心就揪的生疼。

卢卡斯开往的高速方向是NK，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个人叫杰夫，他是F局的人。”

武翩翩不解地：“你不是说你是C局的线人吗？他为什么会盯着我？”

卢卡斯说：“我是C局的线人，但我从艾伯特联合长国一回国一入境，F局就盯上我了。杰夫企图让我做F局的线人。我一直以害怕为由拒绝他，他却并没有放过我。所以你这次被移民局发出限制令，我估计跟他有关。你去报警，引来F局的人，他们内部并案，把你交给了杰夫。”

武翩翩疑惑地：“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了限制令？你去哪了？”

卢卡斯看她一眼说：“我去南米了。但是杰夫有办法让我知道你的事。他们要逼我回来，因为他们只在国内有执法权。他们对年代广场的调查要结案，我是他们最有杀伤力的一张牌，我是说，对C局最有杀伤力。他们局的头做梦都想把C局的头拉下马来。”

武翩翩忧心忡忡地说：“你不应该回来。B.J教授说，学校会帮助我。”

卢卡斯看着前方说：“我不会让你因为我再次受到伤害。我知道你来M国读书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我见过你家里的人，他们对你的希望全都写在脸上。”

武翩翩坐直了说：“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我想过了，如果读不下去，我就回去，我可以去当收银员，清洁工，卖衣服，也可以去考成人高校。你知道在华国想读书总归是有办法的。我还可以自己开个甜品店或者小小的咖啡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能养活我自己！”

卢卡斯突然变道驶出出口处，下面正是一个快餐店的停车场，他把车停下，伸手用力拥抱着武翩翩，在她耳边说：“对不起，PP，对不起！我不应该从萨桑王朝回来就去找你，我不应该贪心地成为你的室友，更不应该在被他们发现后受了伤还要回到小白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舍不得离开你，舍不得放手。你的一切不幸与麻烦都是我造成的……”

武翩翩伸手抚摸他的脸，卢卡斯曾经帅气的脸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已经变得粗糙而苍桑，甚至有了皱纹，武翩翩心里一阵酸楚，却挤出一丝笑容说：“那不是你的错，那是这个世界——这个肮脏的世界的错。”

卢卡斯轻轻的吻着她，武翩翩没有躲避，没有退缩，这激起了卢卡斯热烈的，不可阻挡的亲吻。俩人紧紧拥抱，相互迎接着彼此先前并不知情，此时才觉察的炙热情感。那是经过生死的交集后再次被推向悬崖的两个人不顾一切的彼此索取，彼此求证，和彼此的救赎。

那些生死刹那转换，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瞬间原来俩人携手过。那些平淡流淌无声无息的岁月静好他们也曾结伴过，而此时未知的深渊在他们面前赫然出现，他们被可见的生离牢牢地交融在了一起。这是猝不及防的情感巨浪将他们吞没了。

卢卡斯在天黑前将车开到了NK的一个半岛上。夜色中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中错落有致地隐藏着一幢幢巨大的豪宅，它们都有各自的林荫大道和树林后面伫立着的高耸铁门。越往海边开，豪宅占地越大。

卢卡斯的车沿着白色海岸线开了一会驶入了一条林间密道，然后突然停住，伸手按下手表，前面有什么在打开，武翩翩这才看清，是一道透明的玻璃门在打开，它与这个森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玻璃门在车后又无声地关上，两边的路上有一排太阳能的地灯，一直往前延伸出去，武翩翩抬头，看到它们象星星一样盘山而上。

卢卡斯的车在盘山路上开了很久，盘旋的山路让武翩翩有点晕车的感觉。卢卡斯打开了车窗，一阵初夏的海风吹来，武翩翩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被卢卡斯关车门的声响惊醒里，发现车已经停在一个若大的车库里，卢卡斯拉开车门伸出手来说：“下来吧，我们到了。”

武翩翩跳下车，腿麻了，差点跌倒，卢卡斯一把抱住她，武翩翩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车库问：“你带我到哪了？”

卢卡斯一笑说：“火星。”

武翩翩感慨地：“真想去火星啊，没有这个局，也没有那个局，也没有萨桑，没有M国，没有限制令。没有丑陋，罪恶，肮脏和恐怖。”

卢卡斯用手指按了一下车库边上的一道玻璃门，回头说：“相信我，起码在这里，只有我和你。”

车库出来是一条长长的过道，武翩翩抬头，看到了满天的星光和半个月亮，还听到了阵阵的海浪声。卢卡斯推着她说：“快走，客厅里也能看星星。”

两道感应玻璃门打开后，武翩翩看到一个椭圆型的大客厅，有一道长长的半圆型的玻璃窗，卢卡斯把她推到玻璃窗前说：“外面就是大海，明天早上你可以看到海上日出。”

玻璃窗外一片漆黑，但远处有个亮点，是个灯塔，发出一束长长的，美丽的光芒射向更遥远的海面。

武翩翩看到面对着窗有一排宽敞的沙发，她扑到沙发上大叫：“那我今晚就睡沙发上了，我要躺着看海上日出。”

卢卡斯说：“楼上的卧室也对着大海，你可以躺床上看。”

武翩翩环顾客厅，客厅豪华气派，但又简洁，寥寥几件家具卓尔不凡的感觉。

武翩翩疑惑地问：“欧罗巴，这是哪呀？你别是偷着进来的吧？要是让人发现了，我这罪加一等啊，遣返是逃不掉了！”

卢卡斯随手从壁炉下取下一个像框说：“这是我们家族其中的一个度假屋，我父母在瓯洲，我哥哥姐姐都在忙着打理家族事业，只有我，浪迹天涯，行踪不定。我去给你做饭，你去洗澡，然后我们再来说一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武翩翩看到一张全家福，五口之家，两男孩子一女孩，最小的七八岁看上去有点害羞的那个男孩应该是卢卡斯的小时候，而他的爸爸妈妈看上去都是精致的有产阶级，衣着毕挺，尤其是妈妈，有着精致的妆容和华丽的首饰。

卢卡斯拿走照片说：“你要不嫌无聊，书房里有我从小到大的相册，做成长册是我妈妈以前最乐意干的事。我和哥哥姐姐每人都有几本成长册。我妈妈说过，我不在她身边的那三年，她就是靠翻这些相册度日如年过来的。”

武翩翩突然觉得卢卡斯的家族可能远比她想象得要富有和强大，她看着卢卡斯有些迷惑，这个有钱人家最小的孩子，为什么会成为如今的丧家之犬呢？他父母有能力奔走三年迫使两院用战犯来置换他，他为什么就屈服于C局而成为一个线人，现在又被F局逼迫着不得不返回M国呢？

武翩翩一头的问号，在洗完澡以后依然没有理清楚。她走进更衣室，发现里面摆着各种颜色的浴袍，还有各种家居服。她挑了件比较保守的家居服穿上，一拉门，发现拉错了，是另一个更衣室，里面全是女性的鞋子与衣服，还标着各种型号和尺寸，衣服和鞋子有的牌子她听说过，有的都没有听说过。但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

武翩翩总算找到了出来的门，这屋里到处都是感应的玻璃门，不过它们感应的速度没武翩翩行动快，她光脚跑到客厅里时，就差点撞到玻璃门上。

卢卡斯已经点燃了蜡烛，布置好了餐台，他给武翩翩烤了牛排，还做了海鲜意面。但他自己还是只吃蔬菜沙拉和素面条。他还准备了红酒，但倒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问：“PP，你满二十岁了吗？”

武翩翩失笑道：“我大三了，我又不是神童能连跳三级，我狮子座，二十岁生日在萨桑过的。不过我谁也没有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生日给了我太多太多的……惊吓与惊喜。还，遇见了你。”

卢卡斯拉过她亲吻了一下说：“我很高兴自己是你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武翩翩诚恳地说：“欧罗巴，我没想过爱上你，我是在你离开我以后才开始爱上你的。”

卢卡斯思考了一下说：“PP，我是离开你以后才决定要再回到你身边的。因为原先我觉得我离开你，你就没有麻烦了，你就可以安静地读你的大学，过你的生活。但后来我明白，你被我拉到沟里去了，没有我，你上不了岸。而没有你，我也没有上岸的勇气。”

武翩翩疑惑不解地问：“上岸？”

卢卡斯握住她的手说：“对，我原先只是想摆脱这一切，包括牺牲和你在一起的生活。这是我本能的逃避。但现在我意识到，逃避是软弱的行为，失去你更是我不能付出的代价。我在南米的那段日子，总是在想着我们的小白屋，想着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早晨看到打着哈欠的你，晚上看到下班回来累成狗的你。有时候你一整天都没好脸色给我看，有时候你又快乐得像只吱吱乱叫的小鸟……对你的回忆，对OSO学校的回忆，让我在南米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有了支撑下去的希望。所以我决定，不管面对怎么样错综复杂的局面，我都要回来。反正我不是杀人犯，我只是做了C局的线人。我最大的错误是协助耶迈的人进入M国。但那也是应C局的要求去做的。我认为是在为我们的国家做事。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如此的幼稚。不知不觉我就成了C局的帮凶。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悬在你我头上的……”

武翩翩接口道：“达摩克利斯剑！”

卢卡斯点点头说：“是的。”

武翩翩试探地：“那你是选择F局还是C局？”

卢卡斯沉默了一下说：“我选择你，和我的家人。PP你记住，今后我可能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和你正常的见面，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在是在为重回小白屋而努力。我说过，我要和你一起毕业，这是我坚定不移的目标。”

武翩翩眼泪汪汪地说：“早知道这样，我就对你好一点了，在你还没走之前。”

卢卡斯乐了说：“我满脑子都是你看到我脱衣服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回房间的表情。哈哈哈。”

武翩翩捂住了脸说：“我就是这么没见识，土和不成熟啊。”

卢卡斯认真地说：“你骨子里很性感。你要知道在小白屋，我总是非常克制自己才能不去敲你的房门，有的时候我只能冲冷水澡来给自己降温。”

武翩翩恍然道：“哦，我说有几次听到你半夜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我以为你失眠呢。原来我隔壁一直住着一只大灰狼。”

卢卡斯摇头说：“不不不，我还不是只狼，我的狼性是在南米，才被激发了出来。我差点死在森宝罗的街头，只因为我误入了一个贫民窟，我无意中说了一句M语，他们抢走了我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脚上的鞋子，差点连衣裤都扒光了……”

武翩翩惊呆了。

卢卡斯赶紧说：“你别担心，我其实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是我突然有点省悟过来，我所坚持的有些东西，我所受到的教育，我所看到的现实，以及我所经历的种种遭遇，让我慢慢走到了一个路口……我需要做出的选择，就是回头看一眼走过来的路，而不是一直执著地走下去。我内心清楚，哪些我做错了，哪些是对的。”

武翩翩问：“你做错了什么？你又做对了什么？”

卢卡斯低头说：“我的乌托邦不在了，而我依然抱有超越现实的期待，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你前面说是这个肮脏的世界之错，不，是我们每一个置身世界的人之错。世界本没有错，错的是人。”

武翩翩坚定地：“我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我一直那么，那么真诚地对待这个世界。但是世界总是报我于毒药。当然，它偶尔也给我于琼浆。就是美酒。比如你。”

卢卡斯感动地将她拥入怀中，再也不愿意放手。

武翩翩因为疼痛与晕眩而产生了幻觉，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灼热的沙漠，在无尽的沙漠里狂奔，而卢卡斯在高高的山丘上向她伸出手来，拉着她一步步一点点爬上了沙丘的最高处，武翩翩看到了一望无垠的海水，卢卡斯又带着她一头跳入了大海中，向大海深处坠去，就在武翩翩感觉即将窒息时，又是卢卡斯拉着她向着头顶上光亮的地方奋力游去，终于跃出了海面，武翩翩长出一口气，颤抖着紧紧抱住了卢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