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阳知道现在的赵诚看不清楚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他很清楚，因为他的导师留洋归来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一段往事，这段往事是关于大洋彼岸的故事。

彭阳的导师叫做张恒，他的导师是民国时候出去的一代杰出青年。

张恒曾经告诉过彭阳，在举目无亲的海外，中国人走在大路上都要小心安全，即便是学习，也只能中国人自己围坐在一起学习，因为国弱，所以常常被人用Q嘲笑，甚至猪尾巴的发型予以羞辱。

那是一个黑暗的岁月，但是正因为那个黑暗的岁月，张恒那一代人更明白国家强大的重要性，也更知道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必然性。

那是一个热血的岁月，但是正因为那个热血的岁月，张恒那一代人更明白国家强盛的必要性，也更知道技术国有化的必须性。

张恒曾经告诉过彭阳，即便是留洋海外，海外的那些教授也好，同学也罢，很多时候不肯将真正的知识予以传授，除了语言障碍，更多的就是知识与技术实践的时候，中国人往往是被隔离在外的。

那是一个夏夜，张恒摇着芭蕉扇，躺在躺椅上，彭阳坐在院子的葡萄藤架下，听着张恒语重心长的说道：“彭阳啊，做个人才容易，但是做个中国需要的人才很难。”

二十岁的彭阳不明白的看着张恒，不明白自己的导师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中国需要的人才，不仅要精通洋文，还有在技术封锁与围追堵截的情况下，发展属于我们的技术，而发展属于我们的技术，有时候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因为……咱们的人才少，还因为咱们的技术还不成熟，技术质量还不稳定。你啊，再长大一些，经历的多了，就知道了。”

张恒笑眯眯地看着那天上的流星，并没有歪头看向彭阳。

彭阳不太懂的看着张恒，那个时候他还不理解恩师的意思，直到，有一天，张恒带着彭阳在实验室迎接洋人的学术交流代表。

实验室里，洋人操着英文，语速极快，彭阳还没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洋人仿佛说完一切，那不耐烦的表情，让彭阳第一次感觉到“卧薪尝胆”的滋味。

实验室验证阶段，洋人只肯跟张恒沟通，而沟通之中，洋人不愿意讲述太多实验操作步骤，而这样的排斥，导致彭阳等年轻学生只能如木柱子一样站在原地，看着导师张恒一人唱独角戏。

那个时候的彭阳第一次感受到洋人的可恶，但是最令彭阳受刺激的，便是这一次跟赵诚一起学习电力设备维修的时候。

话说回彭阳和赵诚的这次见面，两个人收拾完饭盒，便来到指定的学习地点。夏天的下午，太阳毒辣让人汗水频频，彭阳和赵诚等人不能在树荫下乘凉，被迫保持队伍姿态，任凭阳光直射。

等了许久，洋人才不紧不慢的走来。

赵诚撞了撞彭阳的胳膊，“我说，这洋人磨洋工呢？怎么这么久才来，我都等的脑袋冒烟了。”

彭阳撇了撇嘴，“这才哪到哪，他们说起话来跟机关枪一样，又冲又呛又快，最可恶的是调过关键环节，维修拖拖拉拉，就没有一次，一次搞定过。”

赵诚眉毛跳高，“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没有一次一次搞定过？哈哈哈，得亏是咱们中国人的文化博大精深啊，不然我还理解不了。就跟自行车车把一把把住了，啧啧。”

彭阳笑的很得意，“小意思，小意思，意思意思，你知道意思就行了，别把这意思弄的没意思，咱们自己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然，让他们听见一个小意思的意思，就真的没意思了。”

赵诚被彭阳逗笑，“哈哈哈，到底是高材生，张恒教授的嫡传弟子啊，完美遗传他老人家喜欢拽文的恶习。”

彭阳笑嘻嘻地回答道：“拽文也是恶习？你是肚子里没东西，所以才导致，你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当然，你大脑空空，也不知道我说的意思是什么吧？”

赵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啊，一点也不吃亏，我不过中午笑话了你几句，你就开始克制不住的嘲讽了，不对，已经算是反讽了，啧啧，小气鬼。”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嘴巴也是一把尖刀。”

“是是是，你厉害，你厉害。”

“那是当然。”

彭阳洋洋得意地样子逗笑了赵诚，而前边的洋人开始拉警戒线，看着那熟悉的警戒线，彭阳和赵诚收起玩笑的话，两个人互看一眼，拉下脸来。

这还不算，几个洋人走来，伸出手俩推着他们几十个人，让他们往后走去。

在电厂内，被驱赶一样的往后又走了几步，包括彭阳和赵诚在内的几个年轻人都不开心了。

就在洋人维修的关键当口，几个膘肥体壮的洋人伴着木板走来，随着一个个木板立起来，本就踮脚眺望的电力年轻人们，这下视线被彻底阻隔，只听到了咔哧咔哧的维修声音。

彭阳小声地对着赵城说道：“看到了吗？这些家伙，小肚鸡肠的样子。”

赵诚点着头，“看到了，很丑。”

彭阳牙根痒痒地磨了磨，“若是有一天，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诚认真而又发誓一般地说道：“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受到这待遇的！”

彭阳和赵诚不会忘记这一天，他们明明是作为买家来学习卖家维修技术的，可是洋人这个卖家却将木板当成一个阻隔板，阻隔了学习的机会。他们想蓄意阻碍中国年轻人技术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赵诚握紧手，脸上带着不悦，带着愤怒，却只能原地站着，“彭阳。”

彭阳一样的表情，看向赵诚，“什么？”

赵诚歪着头，仿佛下定决心，“我们靠着自己的本事，要研究他们那破技术的时间，会多久？”

彭阳不知不觉想起了导师张恒的说法，那不是一代人能解决的，但，却是几代人一定能搞定的！

彭阳认真而又许诺一样的说道：“耗尽你我的青春，带上两代人，一定能成！”

赵诚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说道：“那你敢耗尽这一辈子的时间，去争这口气吗？”

赵诚歪头看向彭阳，等着彭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