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明看着张泓和彭阳，对于年轻的他而言，这是一次机会，让他找到自己能够跟人家说话的机会，也找到了让他跟人聊聊他的志气与理想的机会。

是啊，如果没有勇气仗着年轻的时候，说出自己的喜怒哀乐，等到自己真的有喜怒哀乐的时候，也许，因为年纪大了，人们认为你已经成熟的时候，就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真心。

真心，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有坦诚的资本，而长大之后，三十而立之后，坦诚成了痴傻的负担。

其实，张泓眼睛里是鼓励的，他很羡慕这个时候的张永明，他有勇气，也有毅力，更有时间去表达不成熟的建议，也有资本去让人原谅他一切的幼稚。

然而，对于他和彭阳而言，因为年纪到了，所以不能做出任何幼稚的行为，因为那样，会贻笑大方。

彭阳也安静下来，尽管一开始对于张永明的态度有了变化，但是，他更想知道这样一个年轻人，对于未来的辩护啊，对于现在的看法啊，对于人生的想法。

也许吧，张泓和彭阳都是真心羡慕这个时候的张永明的，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发生在二十来岁的时候。

因为这个社会，也只允许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做梦的机会。

三十而立，已经没有热情，即便是有热情，也没有了作妖的资本。

也正因为如此，张泓和彭阳给张永明足够的机会表达自己，他们也想知道，这样的年轻人，在看到电力技术被卡脖子之后，可会有什么想法。

张永明敏.感地看着彭阳和张泓，发现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撤的温暖，他知道自己有开口的机会，当然，鉴于方才彭阳的态度，他也知道，这是挽救的机会，机不可失的机会。

张永明清了清喉咙，轻声而又坚定地说道：“彭老师，张老师，我，我为我方才的鲁莽再次道歉，但是，我想让两位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能够学习电力技术的机会。”

彭阳抬高一侧眉头，歪着头打量着双膝打着补丁，穿着老土的张永明，“为什么？”

听到彭阳的话，张永明其实有些退缩，他咽了咽口水，感觉彭阳的询问带着质问的意味，可是他不能放过机会，因为彭阳最开始是给他机会的，而他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对于穷苦人出身的他而言，抓住这次机会，是非常难得的。

“因为，因为……”

张永明看向张泓，发现张泓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又看到彭阳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心里稍微安了一下。

张永明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们上海的电厂的零部件靠的是洋货。这些洋人来到我们中国的土地，说着英语，用着英文，还要处处刁难我们。这对于我而言，对我这个年龄阶段的人而言，这让感到耻辱。”

张永明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拳头缓缓攥起来，思路瞬间飘远，像是看到了历史课本上那些让人难以忘记，甚至刻骨铭心的事情，又想起上海火电厂那位技术人员执着于提高技术的执着画面。

他隐隐的感觉，胸腔里面有一股热气，逼得他不得不开口，也让他必须要说出内心的话。

张永明看向张泓和彭阳，颇为诚恳地说着自己的观点，“1900年到现在，几十年下来，我们中国人处处被洋人欺负，几门炮打开了我们的国门，他们曾经逼着我们去采购他们的垃圾尾货；几十年下来，我们中国人处处被洋人嘲笑，他们拿着Q的小辫子嘲笑我们，他们用眯眯眼恶心我们，还要我们尊敬洋人为老师！”

张永明的拳头越攥越紧，表情也越来越坚毅，“我不明白，我们中国人输给别人哪一点，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低人一等？我也不明，我们中国人又比洋人笨了哪一点，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被人如此羞辱！这里是中国的土地，可是我们如果要买电力设备，必须要连人家的草皮都要买来！”

张永明深吸一口气，满脸的愤怒与不甘，“中国上下五千年啊！我们曾经是世界的中心，我们曾经万邦来朝啊，作为天国上邦，我们竟然被洋人稍微领先的技术如此卡脖子，卡脖子到我们只有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才能够让电力设备入我们中国！这样的日子，这样技术被卡脖子的日子，我实在忍不了！”

张永明看向彭阳，目光湛湛，话语铿锵，“所以彭老师，我恳求您，能给我机会，让我能够站出来告诉那些人，我告诉他们，我们中国人可以做出比他们洋人还好的电力技术！不管是发电设备，还是设备上的一颗螺丝钉！不管是电缆还是电缆塔，又或者是电厂的配备软件，我们都能够做出最好的！”

张永明深吸一口气，像是发下宏愿一样地说着，“我不相信中国人是输给那些洋人的！我想证明，向那些逼着我们用英文说明书，逼着我们买草皮的洋人证明，我们中国人总有一天，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们会让他们洋人看中文说明书，用中文电力软件，用MADEINCHINA的电缆！甚至，传送电的技术也是我们中国的独家发明！”

彭阳嘴角勾起，没有因为张永明的慷慨激昂而说出涕泗横流的话，也没有很激动，“是吗？你想证明？”

张永明郑重地点头，“是，我想证明，竭尽所能地去证明！”

彭阳轻笑一声，“年轻人，说出大话前，考虑一下，你现在的知识能做出什么，人家的技术比咱们领先多少倍。”

张永明目光清澈又坚定，“彭老师，不管洋人的技术比我们领先多少倍，在我的眼里，只要我和我的团队努力去做事，日夜不歇，精益求精，会追赶上的！”

彭阳双手环胸，“你认为，我们需要多久能够追得上？”

“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一如愚公玉山，无穷代！”

彭阳朗笑一声，“如你所言，我们要等多久？一个世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