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青山赶紧过去开门，是楼上的老李。老李家去年11月刚带的儿媳妇，作为邻居，那天青山也被请去接新娘子。

新娘子是外地人，结婚前两天，新娘子和他们的家人，住在武汉市虹桥宾馆，新娘子就在宾馆里出嫁。

“李叔，您这是？”青山看着老李满面愁容，赶紧问。

“青山，我呢，想请你帮忙，”他站在门口，撮着两手，满脸难为情，“我知道，在这困难时期，大家都不容易。我呢？有没有固定工作，孩子去年刚结的婚，这事情不好意思向你开口。”

“没事，您说！”隔着门，我都能感觉他内心的纠葛。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

“青山，我想向你借3000元，去年年底，亲家公和亲家母一行六大人还带两孩子，来给儿媳妇交生日。结果，正好封城，他们无法回家。已经一个多月，能吃的早就吃完，钱也用光了。亲戚在这儿，总不能不给饭吃，现在还不知哪一天能够解封。这不，买菜的钱都没有了。”

“3000元，十几口人，半个月也不够啊。这样，你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我借给您5000。”

“青山，你们一家真好，这个小区封门以后，居民们吃的东西，都是你爸他们买来的。真心感谢。对了，这几天只听见你爸的大喇叭声，好像没看到你爸人，他人呢？”

“他在前面抗疫呢，一直没有回来。他说，疫情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回家。”

“好人啊，大家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你怎么在家？”

“我这两天调休。”

“现在不少上班族和个体户开始准备复工复产，你们又要忙活了。”老李和青山又聊了几句才回去。

“有句话说，吃穷家了。老李家这次真的要吃穷家了。房子买了没几年。接着装修，带儿媳，还没喘过气来，又遇到了这档子事。这又是琴家，怎么也得小心侍候着。”青山母亲说，“可惜，我想侍候，却没有人让我侍候，就你爸现在也丢下我不管了。”青山赶紧把话题岔开，他知道母亲没有那么脆弱，可是他不忍母亲再流泪。

劳动创造了人类，以前上班的时候，很多人都抱怨，什么侍候能过上猪的生活，可是现在像猪一样再也不用担心上班迟到，加班晚点，心里反而是莫名的着急。

青山正在无聊地刷着抖音，只要听到那熟悉又让他担心的音乐，他的心就莫名地紧张，这些天，治愈的患者已经破万，可是看着确诊数字，像春天的麦苗哧哧上涨，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快来人呢，有人要跳楼啦。”一声尖利的哭喊声传来，青山条件反射般的从床上跳起。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家家户户的窗子打来，一张张惊讶的脸映在窗户上。青山从窗户望过去，对面17层楼上的阳台外面的， 一个男人站在空调外挂机地方，张开两臂大喊：“老婆，我真的很累。老天你还让不让活了？不上班，我的房贷怎么办？车贷怎么办？老人的药钱怎么办？孩子的学费怎么办？我真的扛不下去了。”

“老公，你快下来，我们一起面对。疫情很快就会过去，你看看困难的又不是我们一家，一切都会好的。”一位三十六七岁的妇女，手里拉着两十一二岁的孩子，哭着喊：“老公，你快下来，你看看，两孩子都被你吓哭了，你快下来。”

青山迅速戴好口罩，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电话报警。

他跑到三楼的时候，电梯才下来，他一口气跑了下去。

“你千万不能做傻事？有什么困难大伙帮助你。”青山站在楼下大声喊。

“都怪我，今天抱怨了几句。请你救救我老公。”

有不少人从四面跑了过来，大家自觉距离三米远左右站定。

“这样，你想办法稳住他的情绪，注意要说一些能够唤起他幸福感觉，千万不要再刺激他，这样，才能打消他跳楼我到楼上去，你在这务必稳定好他的情绪。”

这是22层高的楼房，青山到楼顶的时候，110还没有来。

必须先稳住他的情绪才对，楼下有十个人站在下面，仰头看。

“爸爸，爸爸，你快下来，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吃的了，我也不要那变形金刚了。”

“老公，以后我保证不打麻将，保证在家带好孩子，你快下来。如果你跳下去，我就带着你的两个好儿子一起跳，全家黄泉路上见。”

女人的话起了一点作用，男人慢慢坐了下来。

“人生有七难：钱难赚，情难断，心难懂，话难辨，命难改，路难走，人难做。今年偏偏都遇上了。”有两个男子汉也跑上楼顶，看着下面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样，看他好像要抽烟的样子，我到他家，把烟从阳台上递过去，趁他接烟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上来。”青山说。

“不行，一旦抓不住，他不就掉下去了吗？”青山几次想顺着水管管道小区下去，从他背后出其不意地抱住他，这样就可以解决。

“他大学毕业后在广东买了房子，每个月房贷八千多，车贷三千多，他母亲生病还要看病。现在饭80后竟然像我们70后一样苦不堪言。”另一个人感慨地说。

正在青山束手无策之时，听到了110那刺耳的声音。

“你们两在这，我下去，防止他跳下去。”青山说着，向楼下跑。

果然听到警车鸣笛声，男人更加激动。他站起来，双手挥动，两脚竟然出去边缘的一半。

警察在下面迅速铺好气垫，大家松了口气，这样即使跳下来，最起码不会要命。

“特殊时期，大家保持距离。”一位警察拿着话筒：“你好好听着，国家已经出台政策，在这特殊时期，房贷车贷，水电费等费用可以暂缓交付，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现在没有一分钱，每天看着家人为吃饱饭而发愁，我心里很是悔恨自己没用。你们不用劝我，我已经生无可恋。”

“老公，你怎么会生无可恋？你常说，我和孩子就是你的生命，现在你为什么要退缩？”

早就有三名警察悄悄爬上楼顶，青山看到一名警察从水管管道上，从楼顶已经下到20层。

“你们都滚开，我的痛苦你们根本不明白。”他说着，左脚上前，“你们停止行动，我真的不需要你们救援。活着太累，你们让我解脱吧！”

说着双脚用力一跳，像一颗炮弹一样，向地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