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个盛夏的午后,天气非常炎热,法院对少年庭的法官进行庭审测评。案件的被告人边亮在初中就辍学沉迷于网络游戏,是一个多次实施盗窃几次被拘留和判刑的少年犯,这次也是因盗窃在网上通缉两年后才抓捕归案。

我和其他七八个考官拿着考评表坐在前排的旁听席上,静静地等着开庭。

开庭的法槌敲下,一位满脸稚气又瘦骨伶仃的光头少年,在两位法警的带领下走进了法庭。他居然光着膀子,直接把看守所标志性的黄背心当成了普通衣服,一条灰色大短裤掉在髋部,脚上拖着沙滩鞋,眼睛瞥了一眼旁听席,毫无表情地缓缓走进了法庭。他神态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现在,看守所对在押犯进行人性化管理,被告人到法院接受开庭审判,无须穿看守所的黄背心,也可以不剃光头。也许是天太热,也许是尊严两字在他的心中意味着什么概念模糊。庭审中,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问他为什么要盗窃时他不以为然,因找不到工作,肚子饿只能去偷。他淡然的表情中有点理直气壮。

庭审结束,我感触颇深,不是对法官的考评本身,而是这个几次被判刑的少年犯。他的态度,他的无知,使人不得不想到目前未成年人的犯罪呈上升趋势,且犯罪低龄化与手段成人化这一突显的社会问题。

这些孩子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罪?除了他自身的原因外,其他方面是否也出了问题?

青少年正处于成长发育的“逆反期”,心理的发育完全跟不上生理发育的速度,由于年龄小好奇心强,社会经验少考虑问题比较简单,如果不对他们正确引导,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导致感情冲动走向极端。甚至有的模仿游戏中仙侠魔幻的情节,撑一把伞就从高楼跳下,结果还没有体会到飘飘然的神奇武功就瞬间气绝身亡;还有模仿成人的哥们义气,成立少年“好汉帮”、“敢死队”进行寻衅滋事,有的沉迷网吧从而走上杀人抢劫之路……

此时,我偶尔得知最高人民法院影视中心正在向全国征集反映法院庭审题材的影视剧本。但离截稿的9月30日仅剩22天。

我萌生了以此案件为原型写一个电影剧本来抛砖引玉,希望让更多的人思考这些社会问题。

作为一个职业法官,从未写过剧本,时间又这么紧,纵有满腔热情,但也深感力不从心。不过,本人对此无法释怀,经过了两天的痛苦思考,最后决定,就当一次限时限刻的练笔又何妨?

于是,每天一到下班时间,我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独自沉浸在了《孩子,你在哪儿》的创作思绪中,饿了吃包方便面,累了在椅子上躺一会。我多少次仰望窗外黑幕般深邃的天空,思索着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做?根源在哪里?经过整整20天的苦苦探索,我终于完成了创作,并将电影剧本在截稿前的最后时刻发了出去,当鼠标点出去的一霎那,我如释重负。

那天深夜,整个法院寂静无声。我站在法院高高的台阶上,突然发现庆祝国庆的两盏大红灯笼在门廊里露出了喜庆柔和的笑脸,大院里一排排彩旗在婆娑的光影中在轻轻飘扬。

几个月后,电影剧本居然获得了优秀奖。更让我兴奋的是,2019年,在人民法院影视中心及常州市、区两级宣传部、政法委、法院、司法局、北京海晏和清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常州市超越影视节目制作有限公司等单位多方努力及领导的重视下,这部青少年法治电影剧本以《冬雪暖阳》的片名拍成了电影。

就在电影拍摄之际,全国连续发生了十二三岁的少年杀人案件。湖南12岁弑母案件,他将母亲捅了20多刀导致当场死亡,警察问他为什么?他居然说:我又没杀别人,我杀的是我妈。12岁的孩子如此凶残麻木让人瞠目结舌。我不禁想起在法庭上,有很多少年犯认为偷几只手机、偷几辆自行车不算什么,居然还反问法官,“我讲完了可以回家了吗?”他们的幼稚无知让人胆战心惊的同时又痛心不已。

于是,我又有了将电影剧本改编成小说的想法。因为,如今走进电影院与网吧,或者打开手机与电脑,无论是电影、小说、还是动漫、游戏,鲜见有青少年法治题材的内容。

在创作该小说时,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全球感染人数每天以惊人的速度在增长。在我国疫情得到全面控制的同时,就在短短的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又密集出现了低龄化犯罪及杀人案件,令人扼腕,让人深思,也让人感到挽救孩子刻不容缓。

2020年1至3月,全国检察机关对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批捕3987人,不捕2003人;决定起诉6285人,不起诉2362人。而这些数字里不包括未满14岁犯罪的未成年人。因为按照法律规定,14岁以下的人不负刑事责任。14岁至16岁的未成年人犯罪,也只有涉及杀人、强奸等8类恶性犯罪才负刑事责任。所以,未成年人的犯罪案件远远超出以上公布的数据。

任何社会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青少年犯罪更是涉及到方方面面。我知道,一部电影或者小说改变不了目前少年犯罪趋于低龄化及手段成人化、智能化的现状;我也知道,未成年人的恶性犯罪低龄化的起刑年龄是否要提高,对父母、学校监管不力或者无力监管的父母该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这些问题必须要从立法的层面来解决。现在的青少年法治观念普遍比较淡薄,他们也许能很轻松地一口气背出一长串游戏和影视、歌星的名字,但极少有人知道盗窃与抢劫、故意犯罪与过失犯罪、正当防卫与防卫过当这些基本的法律概念。学校里一年一两次的法治课流于形式。而事实上,有很多成年人至今也不清楚“起诉”与“上诉”、“被告”与“被告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何谈教育孩子?

要解决这些问题,要在立法、文化宣传、舆论引导及监督上狠下功夫,要尽量避免被录相厅的一个镜头、网吧的一个游戏让孩子误入歧途。

在中国依法治国的道路上,必须要提高全民的法治意识,从孩子抓起显得尤为迫切。如果在目前应试教育的制度中能扒开一道缝隙,把最浅显的法治内容纳入九年义务制教育,寓教于乐,让孩子知道自己的哪些行为可为,哪些不可为,尽量避免这些祖国的花朵在懵懵懂懂中犯罪、稀里糊涂就进了高墙,不要让孩子在最美的青春年华里迷失了方向而留下终身遗憾。要让他们知道,一旦触犯法律红线,就必须要承担法律责任。

《冬雪暖阳》中的主人翁边亮,在成长的过程中糊里糊涂触犯了法律进了少管所。他的犯罪经历,哪怕有一个读者能从中吸取教训,从而今后避免了类似的犯罪,也就不枉作者为中国的法治建设发挥一点余热的赤诚之心。

作者:吴亚频(乔雅)

2020年夏于常州“雅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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