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三天，像是漫长的三年，在冯怀林以至于整个村子村民们的苦苦等待着，飞逝而过，一晃，众人开始发觉，这五十万许是没了着落。

这天，村民们又来了，但跟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

先前来冯家，各个面带笑容，点头哈腰，见面都要喊一声“文祥哥”的，结果今天，每个人都怒气冲冲，眼珠子跟小说里豹眼铜环的张飞似的。

刚到门口就一个个大喊：“冯文祥，冯怀林，给我们出来！”

冯家人没先出来，周围的邻居跟耗子闻到奶酪一样，瞬间把脑袋探了出来，更有先见之明的，手里还拿一包花生，身旁放着两瓶啤酒。

大家窃窃私语：“昨天还文祥哥文祥哥的叫，怎么今天就叫冯文祥了？”

嘎吱一声，冯家的门总算是打开了，走出来的不仅有冯文祥和冯怀林，还有周桂生与张既明，几人都神色铁青，面容憔悴。

等了三天还没等到那两个人回来，这是什么意思呢？有脑子的人都晓得，那两人啊，多半是不回来了，如果是出事，怎么也得传个电报啥的回来吧？

这倒好，了无音讯，人间失踪，还卷跑了那，几乎能够决定梦豪金属加工制品厂生死的，五十万。

见冯怀林等人出来，村民们就大喊：“冯怀江呢，冯怀江呢！”

似乎觉着这样喊不对，大家又赶紧改口，干脆不绕弯子了：“五十万呢？五十万呢？”

冯怀林像蔫了的黄瓜叶，胡子拉碴，两个黑眼圈跟熊猫眼似的，看得周围姑娘咯咯咯直笑，但冯怀林是没心情笑的，来要钱的村民们，也是没心情笑的。

冯怀林虽然失魂落魄，但仍是努力笑着，大声说：“乡亲们，你们别着急，我哥和钟赫轩啊，多半是路上出事给耽搁了，再等两天，再等两天就回来了。”

“还等？”

村民们不乐意，这他娘怎么两天接两天，等个没完了！非要等到死才能把五十万等来吗？要是死了才来，等这五十万有啥子用哦！

有人气得大喊：“我听人说，钟赫轩和冯怀江那王八蛋把钱卷走，不回来啦！”

邓云枝听了不高兴了，真要说王八蛋，那就干脆两个都骂，怎么只骂她儿子冯怀江，不骂钟赫轩呢？

邓云枝就大喊：“怀江要是王八蛋，那他钟赫轩，就是大王八蛋！”

村民们互相看了两眼，心想，冯怀江平时为人传遍十里八方，随便拉个人一问，都会说冯怀江是王八蛋。

人家钟赫轩就算不行，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也成王八蛋了呢？

有人忽然说：“钟赫轩不是王八蛋，他是混蛋。”

大伙共同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的声音，都想起来当初钟赫轩招工的时候，被人咬牙切齿，指着后脑勺骂混蛋的场面。

于是一开始说话的那人，立马改口：“我可知道，钟赫轩那混蛋和冯怀江那王八蛋把钱卷走，去逍遥自在去了！”

这要是猜测也就算了，有人跑出来说知道！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在那个年代，说知道的人，基本就是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可以说实锤啊！

好吧，其实真假并没有那么重要，总之，只要群众相信，那就是真的。

因此，群众们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找个主心骨，但一听钱没了，谁还能当主心骨？每个人都满脸恐慌，甚至开始哆嗦了啊！

冯怀林知道这件事早晚得被乡亲们知道，干脆不继续隐瞒了，他大声说道：“乡亲们，别担心，就算这五十万没有了，我冯怀林也能给你们重新挣回来！”

人群中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好像是女人的哭声，还有呼哧呼哧的声音，好像是男人生气时的喘息声。

“你拿什么挣？你先把欠我们的五十万还了，你再挣！”

“还钱！把我们的血汗钱还回来！”

“我那钱本来要盖房子的，你还我的钱，还我的房子！”

有人开始喊，群众的愤怒一下子被点燃了，所有人都开始嚷嚷着还钱，也有人嚷嚷着五十万，张口闭口都是五十万。

周桂生一看这群人不讲道理，也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这群人：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我们哪还欠你们钱？这几个月给你们的分红，不少了吧？”

“现在工厂困难，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被周桂生这么一吼，村民们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了，这些个月冯怀林对他们确实不错，给吃的给喝的还给钱，他们基本就游手好闲，提前迈入退休生活了。

虽然大部分人如此，但仍是有些二愣子喜欢挑事。

有人就大喊：“我不管，你们说要给五十万的，还钱！快点还钱！”

从众心理让另外一些人也开始跟着喊了。

邓云枝受不了，干脆把冯怀林几人都拽回了屋子，然后咣当一声，锁上了门。

村民们不走，就站在门口，有的大喊五十万，有的大喊我们的五十万，有的就跟着挥手，不知道该喊什么。

周围看似的邻居们就哈哈哈地笑，疑惑问道：“冯怀林欠你们多少钱？”

这些人就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有的张开五根手指，恨不得 每一根都伸得老长，说冯怀林欠他一百五十块，有的则张开十只手指，大喊冯怀林欠他五百块。

有人就不懂了，说欠你五百块，你伸十根手指是什么意思，这人就看向旁边的人，说欠他一百五十块，他还伸五根手指呢！

问的人心想也是，欠多少钱不重要，反正伸得手指越多就显得档次越高。

嘈杂中，大约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连超过五百的都几乎没有，这些人昂着脑袋，鼻孔出气，好像真成了大债主。

邻居更加疑惑了：“冯怀林欠你们一两百的，你们怎么喊五十万啊？”

这些人一愣，一下子慌了阵脚，他们也不知道啊，就是有人喊五十万，所以他们就跟着喊五十万了。

邻居又哈哈哈大笑：“你们就是老鼠想吃猫，不怕撑破了肚子！”

这群人面红耳赤，不服气地喊：“他冯怀林说要给我们五十万的！他自己说的，没做到只能怪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