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清风冷气，让就穿了一件连衣裙的冯雯忍不住哆嗦，瑟瑟而抖地缩起身子来。

她只觉得太疯狂了，从五百到五十，这还是杀价吗？简直是抢劫啊！

但李峰老师却仿佛心里没有任何数，反而将五根手指举得更高，声音更加严肃认真：“你没听错，就是五十。”

老板勃然大怒：“砍价也没有你这么砍的！买就买，不买滚蛋！”

“行啊，”李峰仍旧淡然，甚至耸了耸肩帮：“那我就大肆宣扬你这里的灵芝都是人工养殖的，根本不是什么野生灵芝！”

老板脸色骤变，表情无比阴沉：“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峰拿起灵芝，一边观察一边说：“色泽暗亮，显然是定期人工日照所致，质地太软，木质化程度过低，想来没长多久就拿出来卖了吧？哦哟，竟然一个虫眼都没有，老板，种植环境不错啊！”

随着李峰说话语速的加快，老板的脸庞也从青色变成红色，红色变成紫色，最后，又变得煞白一片。

他慌了，心想他娘的卖了这么多年灵芝还头一次见到这么能说会道的，关键还都说对了。

老板赶紧拽住李峰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了，露出尴尬笑容：“那个，老板，这样吧，五十就五十，您行行好，我这小本买卖……”

李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三十。”

“你！”老板瞪直了眼睛，头发几乎都要一根根竖起，像极了一头发疯的野牛。

可惜，他面前的这名斗牛士更加骁勇善战，把他给治的死死的。

老板败下阵来，颓然点头：“三十就三十吧。”

最终这颗灵芝以八块钱的价格买走了，李峰连袋子都没要，直接装进了外套口袋里。

离开店铺没几步，李峰老师忽然笑了：“其实，他卖五百一斤也得亏。”

冯雯和冯怀林同时一愣，眼神中带着震惊与疑惑。

李峰右手插进口袋中拍了拍灵芝，得意道：“这玩意还真是野生灵芝，但可惜只有这一颗，其他的都是人工养殖的，啧啧啧，运气真不错。”

冯雯和冯怀林顿时看李峰的表情都不一样了，甚至连李峰那双平淡无奇的眸子都感觉像老鼠一样贼溜溜的。

李峰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眼神，不禁有些窘迫，咳嗽两声后解释道：“科研经费就那么多，省吃俭用总没有错。”

“………”

冯雯和冯怀林心想您老人家开心就好，不用跟我们解释。

沉默的氛围让李峰更尴尬了，他眼睛一瞥看到了一家卖麻黄的，立马用手指示意两人：“你们不是要买麻黄吗？喏，去那看看。”

于是他们很快投入到药材市场的大批量采购之中，冯怀林不善言辞，大部分都是冯雯在唇枪舌剑搞交流，领域的专业性让他们往往都能满载而归。

四种药材不算昂贵，买起来也一样不是很费力，采购齐全后，在李峰老师的建议下，他们将药材送给了快递站，省的自己搬运过于麻烦。

这两天采购之中，冯怀林也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冯雯对他的态度，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这种变化让冯怀林毛骨悚然，特别是冯雯不时看向他的眼神，还有那偶尔小女儿的娇滴滴做派，这些也就罢了，走路的时候还挽着他胳膊是什么鬼？

冯怀林想到了一件最恐怖的事情，这姑娘莫不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这怎么行？人和猩猩是有生殖隔离的！

…………

电脑前的冯怀林忽然觉得有些闷热， 他侧目看向窗外。

屋外日上三竿，烘烤着大地的烈阳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冯怀林忘了开空调，连猫咪都被惹得直吐舌头。

冯怀林松开鼠标，轻声道：“纸鹤同学，开空调，21度。”

猫咪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天花板上却响起叮咚一声，伴随着一个清脆的机械女声，空调吹起了冷风：“好的，空调已经打开，制冷21度。”

冯怀林起身啪嗒啪嗒踩着拖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猫咪轻蹑脚步，来到他脚下蹭了蹭他的脚踝。

冯怀林笑道：“接下来的内容，其实不太想看呢。”

猫咪豆大的眼睛出现疑惑，它听不懂主人的话，不过却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也许为了安抚主人，它又蹭了蹭脚踝。

冯怀林俯身摸了摸它的头：“我没事的。”

他回到了桌子旁，移动鼠标向下滑了滑，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正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冯怀林还是出现一阵恍惚。

…………

唐梦筱早上八点就来了，她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昨晚张亚昆没有回家。

因为之前药材采购的失误，让张亚昆十分内疚，所以这些日子他经常自愿在加班，如果唐梦筱跟他大闹，他就干脆手机关机，眼不见耳不闻，心也不烦。

但事情总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也在张亚昆的料想之中，唐梦筱来了。

不过唐梦筱的状态还算冷静，也只能说还，准确表达的话，更有一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周围气压沉重的很。

“张亚昆。”

唐梦筱双臂抱在胸前，一字一顿：“你这段时间闹什么别扭我不管，但明天是元旦，你总得跟我回家跨年吧？”

张亚昆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按照冯雯的说法，狗胆都敢包天了。

他头也不回，一本正经地调试着酸碱平衡：“太忙，帮我跟叔叔阿姨道个歉，我过段时间不忙了，就亲自去跟他们赔礼道歉。”

唐梦筱墨镜下的眉头轻轻一挑，鲜红嘴唇勾起的弧度明显有了怒火。

她仍旧保持着理智：“前段时间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忘吧？想要娶我，你必须先过我爸那一关，跨年都不回去跨，你不怕我爸不高兴吗？”

张亚昆还是不转头，两个眼睛直勾勾盯着酸碱检测仪，上面的数值在百分之一上不住跳动，缓慢接近他需要的数值。

“张亚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别再捣鼓你那破烂玩意了！”

火山终是爆发，山雨，也到底汹涌而至。

只听得哗啦和噗通一声，张亚昆集中注意的身体被唐梦筱推倒，而那辛苦了一早上的样品，也被掀翻在桌子上。

蜡黄色液体顺着桌子汩汩流淌，来到桌角边，一滴，一滴，啪嗒落地。

实验室内，一时间寂静如夜。